第2章 尋槍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露水的潮氣似乎還是很重,晨霧也未全部散去,寧靜的莊村還未從沉睡中完全醒來,莊永璞穿著灰色的洋布褂子,騎上他那輛半新不舊的德國老頭牌大輪自行車,悄然地出了莊子。沿著莊村北面的大路一路東行,莊永璞每一個月回家一次,穿梭於這條路上,已經半年有餘。

 這條路往東十幾裡,就是津浦鐵路和臨棗支線的交匯點-臨城,而臨城往北是官橋,滕縣,往南是沙溝,韓莊,是津浦鐵路在魯西南的要害部位。

 臨城隸屬於棗莊,棗莊素有煤城之稱,早在唐宋時期便有人在此地依幾棵老棗樹而居,開展采煤活動,並由此形成村落。鴉片戰爭以後,隨著我國近代工業的發展,煤價逐漸上漲,棗莊地區的煤田由手工作業過渡到機器開採,產煤量大幅度提高。資本家為運銷煤炭相繼鋪設了臨(城)棗(莊)鐵路支線和棗(莊)臺(兒莊)、臺(兒莊)趙(墩)鐵路支線。這樣,棗莊的煤炭便可西通津浦鐵路,南運京杭大運河和隴海鐵路。

 日本侵略者對棗莊的優質煤早就垂涎三尺,今年三月佔領棗莊後馬上強迫工人下井,進行掠奪性野蠻開採,並派重兵駐守棗莊。而臨城毗鄰棗莊西部,是津浦鐵路和臨棗支線的交匯處,在資源上和戰略上都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日軍對此處的安全警戒度特別高,派駐一箇中隊的兵力駐紮在臨城火車站和鐵路兩旁炮樓裡,負責津浦鐵路和臨棗支線火車運輸煤炭的安全。

 天色逐漸大亮,太陽也露出了火紅的臉,雖然還帶著夜的清涼,但是露水蒸騰,預示著今天又是炎熱的一天,路邊夜蟲已經偃旗息鼓,令人煩躁的蟬鳴一聲一聲地高了起來。走過洛房東邊那條河上那座用石墩子壘起來的橋,橋頭有一個挑著白布做為棚子的地攤,莊永璞在路邊叉上自行車,對著一個高大帥氣的青年喊道:“六虎,給我來碗辣湯,一籠包子”,被稱作六虎的年輕人,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呦!是二叔啊,又去日本鬼子那裡上班啊!”

 莊永璞沒搭理他,找了個馬紮坐下,靜靜吃完早飯,付了帳,登上自行車繼續向東騎去。六虎甩過臉,呸了一聲,低聲對著在爐子邊忙活的二哥莊俊川罵道:“不要臉,二鬼子當得不孬”! 莊俊川一臉懵逼,自顧忙活,也沒搭理他。

 臨近臨城,路邊逐漸熱鬧起來,礦區的資源及交通的便利,給周圍的百姓帶來了商機,賣早點的,趕集的,以物易物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但是往來的交流聲裡帶著一絲壓抑,每個人眼神裡都帶著些許喪家之犬的惶惶。而莊永璞去往棗莊火車站需要穿過臨城北的四孔橋,繼續騎行十多里路,每次走這段路,他都會想,合適的時候,找站長王振華聊聊,能不能託關係把他調到臨城來,這樣,回家就能方便些。

 邊走邊想著,不知不覺進了棗莊,轉過路口,經過西邊新蓋的炮樓,遠遠就看到棗莊火車站的白色牌樓,這裡就是他上班的地方。莊永璞心不在焉地和路邊認識的人打著招呼,穿過火車站的玻璃門,徑直進入道工休息的地方,轉了一圈,看到宋邦珍正在睡覺,就一屁股坐到床沿上,看周邊沒人,就悄悄拍醒了剛值完夜班,正在熟睡的兄弟:“邦珍,最近鐵路上有什麼異常沒有?”宋邦珍年紀大概二十五六歲,身材矮壯,長相普通,屬於扔到人堆裡絕對找不出來那種,只是平時偶爾眼中透露出來的精光,顯示他是一個膽大心細而又倔強的人。在棗莊火車站上,他只服莊永璞是個有見識的人,所以平時也只是和莊永璞在一起,兩人又住同一間宿舍,所以無話不談,是過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