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三十七章

    屈辱,非常屈辱。
 

    靈應宮禁軍都頭換上了帝姬為他專門準備的道袍,淺黃中單,外有青綠三色雲霞道袍,頭戴七星交泰冠,犀角簪,腰掛白銀佩,腳上一雙烏油油的新皂履。原本白淨的臉,烏黑的發,配上了這麼一身禁慾系裝扮,效果怎麼樣
 

    周圍每一個宮女的眼睛都是閃閃發光的,只有中間這位花蝴蝶兩隻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看人,又像是失去了焦點,壓根沒看人。
 

    於是上首處的帝姬就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都頭這一身,踏雲登月亦不為過,”她假情假意地誇讚道,“真是個人樣子”
 

    人樣子一點也沒被安慰到,反而像是更傷心了。
 

    半個時辰前,就為了這麼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又一次企圖反抗這個十三歲小姑娘的命令。
 

    然後他失敗了。
 

    這是花蝴蝶,不對,王繼業人生中最後一次嘗試反抗朝真帝姬的。
 

    當然,他的失敗是微不足道的,因為他充其量也只是個凡夫俗子,怎麼能和已證仙緣的白鹿仙童抗衡呢
 

    半個時辰前,王繼業從城外的團練營演練場一路狂奔回了靈應宮時,他整個人是怒氣勃發的,並且非常有把握,非常有自信,非常有道理地準備好好教育教育這個胡作非為的小姑娘一頓。
 

    團練營是大宋的團練營,不是靈應宮的團練營,靈應宮可以出錢,可以出力,可以幫忙培訓,但團練營仍然只能歸於安撫使所選定的指揮使指揮要不怎麼人家叫“指揮使”呢
 

    否則這到底是大宋的軍隊,還是你朝真帝姬的私兵你能說清楚嗎
 

    這是非常,非常嚴肅的原則性問題,甚至他覺得如果靈應宮裡清修的不是一位帝姬,而是一位皇子,這性質甚至可以定性為大逆沒錯窺竊神器大逆中的大逆這都要出大事了好不好
 

    最麻煩的是上頭這位還不一定怎麼樣,他這個指揮使鐵定會被當做黨羽連累的啊
 

    他就懷揣著這樣一腔怒火,身上的“五彩甲冑”被走路帶起的風吹了起來,於是真像一隻花蝴蝶一樣,一頭衝進了靈應宮。
 

    按照趙鹿鳴所熟悉的那個詞彙來說,就是花蝴蝶摩拳擦掌,準備發表一些非常爹的言論,那四捨五入差不多就是花蝴蝶準備給她當爹了。
 

    “都頭這是什麼話,”她說,“怎麼,我神霄派白鹿靈應宮的道兵,就不是大宋的士兵了嗎”
 

    她仍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裡。
 

    椅子寬大,越發顯得她身材嬌小,也越發顯得她氣勢孱弱。
 

    這就讓王繼業產生了一種錯覺,但他沒有察覺到這是個“錯覺”。
 

    他順著自己的思路,沒有干擾,也沒有隱藏地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神霄派的兵怎麼能是朝廷的兵兵者,國家大事道士合該入山清修,豈有干預國事的道理”
 

    朝真帝姬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麼說
 

    來,我爹爹也該入山清修了。”
 

    周圍侍立的女童和內侍一起看向了這位禁軍都頭,目光冷淡,意味不明。
 

    花蝴蝶的腦子忽然就aaadquo嗡來aaa看最新章節aaa完整章節”地一下。
 

    他跪了。
 

    這事兒不怪他,他換上了神霄派的道袍,眼裡噙著一包淚,心想這事兒真不怪他,他的道理沒有錯啊
 

    他的道理當然沒有錯,誰讓官家修道修瘋了呢
 

    其實這一點來說,趙鹿鳴也有點同情這位都頭,換任何正常人來,都會認同他所說道理的。
 

    可惜皇帝是規則制訂者,那皇帝腦子進了點奇奇怪怪的東西,訂了這麼奇奇怪怪的規則,大家也只能順著規則來。
 

    當然,就算你事事都努力順著規則來,這個規則類怪談遊戲也會時不時給你來點新東西。
 

    比如說就在花蝴蝶兼任了白鹿營的教頭,穿著道袍努力教這些笨蛋新兵如何眼看旗幟,耳聽金鼓的第三日,有個士兵就跑來找高三果了。
 

    家裡說,他母親染了重病,他很想回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