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千燈 作品

009

    第九章
 

    包廂裡,對所謂的“道歉”一事,馮聲還頗有懷疑。
 

    但不得不說,他當真被釣起了興趣。
 

    隔間的連門還敞開著,馮聲甚至都沒走回隔壁。
 

    他倒要看看,顧一峰這個王八犢子是打哪兒重修了思想教育。
 

    “砰”的一聲,房間正門忽然被推開,進來的人果然是顧一峰。
 

    不過他卻是被人拽著後脖領,直接拎進來的。
 

    面目兇冷的羅絨將人拎著甩進來,顧一峰嘴裡也沒消停,還在罵罵咧咧。
 

    一進來,瞥見正站在那兒的馮聲,顧一峰更是“嗤”地冷笑了一聲。
 

    “行啊馮聲,是你小子設套坑我”
 

    顯而易見的,兩人之前結過樑子。
 

    半年前顧一峰買了輛跑車,在明城這種地方本來是獨一輛,結果沒想到居然和人撞了型號。
 

    巧之又巧的,兩人居然連額外定製的塗裝都一樣。
 

    當時馮聲就下了通牒,讓顧一峰改漆,要麼就再也別想把車開出來。
 

    顧一峰才看不起這花哨的草包,根本沒搭理他。
 

    後來顧一峰為了參投一塊開過窗的頂尖辣綠石料,把跑車出手了,兩人的爭執才沒有繼續。
 

    但他們的矛盾並沒有化解。
 

    這回一見面,兩人就針鋒相對,激出了十足的火藥味。
 

    聞言,馮聲也冷笑。
 

    “你他媽癩哈蟆吹嗩吶,沒一句人話。誰想看見你似的,遇見你老子都嫌晦氣”
 

    顧一峰還想回罵,卻忽然瞥見了一個身影,突然收了聲。
 

    舒白秋
 

    沒看錯。
 

    真的是舒白秋。
 

    少年仍是那副蒼白單薄的模樣,只是他柔軟的唇畔居然稍稍多了一分血色。
 

    看起來不再像之前那麼透明孱弱,一碰即碎。
 

    而且舒白秋正裹著的明顯是另一個人的寬大衣服,還正被人整個圈抱著。
 

    他甚至都沒有循聲看過來,只露出了小半張皙白清瘦的側臉。
 

    好像完全沒有看到顧一峰的出現。
 

    他穿著誰的衣服呢
 

    抱著他的又是誰
 

    顧一峰突然冒出這種想法,一時間甚至連馮聲都忘了罵。
 

    怎麼,新的冤大頭對這小傻子很好
 

    那邊,馮聲已經被傅斯岸的助理請到了一旁。
 

    他也樂得看戲,翹腿往椅子上一坐,還叼起了手中的電子煙。
 

    房間正中只剩顧一峰還站在那兒。
 

    以及他身後的羅絨。
 

    室內驟然安靜下來,顧一峰迴神,將飄移的視線硬扯回來,皺眉道。
 

    “讓我來這兒到底要做什麼”
 

    馮聲惡聲惡氣道“你來道歉,你自己不知道”
 

    顧一峰又想跟他罵架了“誰他媽要道歉”
 

    原來這場道歉,顧一峰完全不知情。
 

    他並不是主動來說對不起的。
 

    而真正佈局了這一切的人,也完全沒想要這種只在嘴上說說的空話。
 

    主座上的傅斯岸這時才開口。
 

    “七月十六日,八月七日,八月二十五日,九月十二日,九月三十日。”
 

    磁冷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室內所有的目光都投落了過來。
 

    男人卻沒有去看憤怒的顧一峰或者馮聲,他只低眸望著懷裡人,問。
 

    “顧一峰在這裡打過你,是嗎”
 

    被抱在傅斯岸懷裡的舒白秋蹙眉,微微仰起的頸間線條纖細而脆弱,似乎並不太想回答。
 

    顧一峰的到來,重新勾出了那些蒼冷不適的回憶。
 

    “記得我在會館正門時說的話嗎”
 

    傅斯岸的嗓音依舊沉穩,冷靜到甚至像是什麼講解教習。
 

    “今天到這裡,是來聽打你的人向你道歉。”
 

    對著舒白秋,傅斯岸再度詢問。
 

    “他為什麼打你”
 

    “”
 

    舒白秋抿著唇,好像將將養出的一點唇上血色又被全數抿去了,只剩病弱的蒼白。
 

    但他清瘦的下頜微微動了動,終是輕聲開了口。
 

    “因為,我摸不出來石料”
 

    舒白秋沒有繼續沉默地僵持下去。
 

    他很希望這些事快點結束。
 

    顧一峰之前常會來觀瑰會館交易,買一些翡商手中開過窗的半明料。
 

    這種石料同樣需要賭,賭翡石徹底剝開皮殼之後的全貌。
 

    顧一峰是外行入場,沒有那種依據皮殼紋理推斷內層種水走勢的能力,就一直想靠傳說中能摸出玉料的舒白秋來賭。
 

    但舒白秋做不到。
 

    他摸不出來,就會捱罵。
 

    而且交際應酬需要喝酒,一喝醉,顧一峰的脾氣更爛,氣急時就會動手。
 

    才會在這裡給舒白秋留下了那麼重的陰影。
 

    “顧一峰這麼做對嗎”
 

    傅斯岸問。
 

    舒白秋長睫輕動。
 

    “不”他說得依舊很小聲,眉眼間帶著不安與無措,“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評判對錯的標準。
 

    也不知道傅斯岸的態度。
 

    但傅斯岸卻斬釘截鐵,下了明確的評判。
 

    “不對。”
 

    像是一錘定音,前因盡明,一旁的顧一峰突然被推搡上前。
 

    他被身後的高大男人單手卡住後脖頸,像拎一隻雞崽那樣拎到了主座上的兩人面前。
 

    剛剛傅斯岸說話的時候,顧一峰就想打斷,但卻在突然的鉗制之下,被迫保持了安靜。
 

    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肩膀,猛然傳來的筋麻劇痛將他強行噤聲。
 

    就像現在,巨大的力量懸殊也讓顧一峰根本無法反抗,只能被押上前。
 

    控制顧一峰的,正是他剛在走廊裡動手打過的羅絨。
 

    顧一峰都不知道,之前自己究竟是怎麼會錯認為這人畏縮好欺負的。
 

    但現在的顧一峰已經完全無暇分心。
 

    他方才聽到傅斯岸念出的那幾個精確的日期時,第一反應其實並不是警覺對方是從哪兒知道的。
 

    而是
 

    顧一峰望著離自己更近了幾步的舒白秋,忍不住想。
 

    原來他打過這小傻子那麼多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