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宴非好宴(下)

“大人,這邊請。”

吳晦帶著身上的酒漬離開了座位,一路上吳晦沉默著不發一言,只是盯著身旁指引之人帶著他自己往那偏僻昏暗之地走去。

這樣的情景他早就有了預感,又或許,他一早就期待著。

再往前走了兩步,吳晦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窣動靜,他扭頭卻見先前跟著自己的皇城司的人此時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看來這後顧之憂也被處理了。

“大人,這邊請。”

耳邊依舊是隨從的聲音,吳晦回神又看向前方的昏暗之處,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就著天空那抹月光,梅淺見到了前來的儒雅中年男子,彼此對視之間都不見慌張。

似乎雙方都默認了有此一見一般。

而梅淺那眼眸的明亮,倒是給吳晦帶來一點驚訝。

“你是……”

吳晦沒想到見面的是一名女子。

“吳大人,多年不見,不想您已經忘了本郡主了。”

聽見梅淺稱呼自己為郡主的時候,吳晦身子緊繃,緊接著他像是記起了什麼一般,再次抬頭看向梅淺不確定地問道:“您是、是佛佑郡主麼?”

“大人,這江北,您覺得還有哪個郡主在此呢?”

梅淺說著話,月光照在吳晦那張震驚的臉上,不等她再要開口,吳晦便問道:“可、可郡主您何以在此?”

“吳大人這麼乖巧地跟著我們的人來到這裡,就該知道本郡主為何在此。

難不成大人以為在這裡的應當是本郡主的叔叔,永寧王殿下麼?”

“這……”

雖然吳晦沒有說完,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他確實是這般想的。

不然,他何必冒著風險前來見上一面?

可是“佛佑郡主”在此,也讓他驚訝萬分。

“郡主……您、您不該在此。這裡、這裡到處都是西戎兵,您怎麼能在這裡?”

“我腳下的土地是我安國的土地,我是安國的郡主,我又為何不能在這裡?

這裡有西戎兵,那就打回去,何來是我該躲著他們的理由?

大人,難不成您真的想將江北的安國土地全部送出去麼?!”

“下官並無此意!下官……下官從未想過要將安國的土地拱手讓人!”

吳晦被梅淺的質問問得差點站不住腳,梅淺依舊不放過。

“那大人此次前來江北又為何?若是西戎兵他們以性命相逼,大人難不成還能保證今日所言?”

“大丈夫定當忠君愛國,若是下官之命可以換安國百姓安寧,下官死而無憾!”

“忠君愛國?安國百姓?”

梅淺反覆咀嚼著吳晦口中說的話,最後忍不住發出一聲嘲笑,她眼神倏地犀利地射向吳晦,質問道,

“您的君都要賣地求和了,你所謂的安國百姓又是否包括江北之地的百姓?!”

“自然是包括的!”

聽著吳晦咬著牙回答著江北的百姓也是安國百姓的時候,梅淺見狀,嘲諷一笑顯然不信,她又添了一把火:

“大人,您真的覺得你的命——很值錢?

你說你拿你自己的命換天下百姓的安寧,你有問過西戎人了麼?”

梅淺說完,見他不語,梅淺又道:“我父王的命應該比您的命還值錢吧?可是我父王沒了,雲中城沒了,江北之地沒了,千千萬萬個百姓的命全都沒了……

大人你覺得你的命比我父王還值錢?”

提到去世的靖王,吳晦的表情也是難過至極。

他年少時初入官場還是靖王曾經出手幫過自己,這麼多年他還記得那意氣風發的少年穿上盔甲帶兵離開京城的模樣。

後來佛佑郡主出生之後,她的封號還是由他前去雲中宣旨……

梅淺見對方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她看著時候差不過多了,便問出了這句話:“大人,你覺得這次的和談真的可以成功麼?”

···

“吳大人怎麼還沒回來啊?”

陳己忠手裡端著切好羊肉的盤子左顧右盼,期間又有好幾名官員悄悄找了藉口離開。

陳己忠他也想離開,可是禮部這次就他和吳晦前來,吳晦這一去還沒回來,他就離開了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對此,陳己忠心底都快要怨死自己這個上官了,有好事不想他,沒好事天天找他。

什麼人啊!

“再不回來,那小王子的箭靶子就要輪到我了啊……”

陳己忠嘟囔著,擦了擦額角上的汗,扭頭不見出陳義,他又轉回頭望向那雙股站站,雙手舉著還在掙扎的兔子官員。

那人臉上已經跟死了全家沒區別了。

而另一頭的西戎小王子弋戈正興致滿滿,挽弓搭箭。

從剛才開始,弋戈就說要和大家玩一個遊戲,說是要合作打獵。

所謂的合作打獵,就是他們這些江南的文官幫著他將什麼野雞野兔按住,讓他拉箭去射!

這什麼破道理!

在場不少官員敢怒不敢言,可是坐在最前面的那幾位一直不說話,他們敢說些什麼?

只見弋戈咻得一箭,在場的所有人便聽見來自那抓住兔子的官員“啊”的一聲慘叫。

那一箭射死了兔子,但是同時那箭矢是直接射穿了對方的手掌!

“我的娘啊!”

陳己忠看清了那場景,嚇得頓時手手一抖,盤子裡的湯汁全潑在了自己身上。

這下他也不用糾結什麼時候潑了,現在他這狼狽樣子和那邊被射中手掌的官員狼狽有的一比。

陳己忠連忙站起身子晃晃地就朝著外面走去,只是他這往外走了兩步,便有些懵了。

“怎麼沒個下人帶我去換衣服?”

陳己忠有些懵,剛才其他官員出去不都是有下人引著的麼?

怎麼輪到自己什麼也沒有?

陳己忠瞄了眼不遠處的西戎士兵,被對方看過來的兇悍眼神嚇了一跳。

陳己忠立刻收回了視線,站在原地躊躇不知道往哪邁步。

“該死的,陳義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這時候又想起來了陳義,陳己忠心底顫顫,身上潑到的肉湯被風一吹,油漬糊在了衣服上,讓他難受至極。

“這換衣服究竟在哪啊?”

陳己忠那腳要邁不邁,張開的嘴要喊不喊,所有的糾結都給他一個人演好了。

“算了,往那邊走走吧,剛才我見不少官員都是往那走的,到時候見到人再問問!”

陳己忠咬咬牙便朝著不遠處的黑暗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