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初九
艾檸近來嗜睡而又多夢，常常會夢到許多舊人舊事。
夢中有肖夢霜，有貞兒，還有好多貓兒，叫得上叫不上名字，嘰嘰喳喳吵得她腦袋直嗡嗡。
今日難得，醒來的時候，洛繁書竟然哪裡都沒有去，而是一直守在了她的身邊。
“醒了？”他輕輕捋順著她額間那被汗水浸溼的髮絲，低聲道。
冬天快要到了，因為怕艾檸著涼，整個屋子裡都特意多加了幾個火盆。
艾檸眯著眼睛伸了個懶腰，手臂卻仍不忘穿過被子伸到了他的腰間，宛如攀藤一般緊緊環抱著他。
“還沒睡醒？不著急？那就多睡一會兒。”他輕輕將她從被子裡撈了出來，放在懷中小心安撫著。
“嗯……”艾檸哼唧了一會兒，混沌的靈臺終於變得澄澈了起來。
“做噩夢了？”他低頭吻著她的額頭，鼻尖輕輕蹭著她那柔軟的髮絲，剛從被窩裡甦醒的她，整個人都是香的。
“嗯……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就好像是前世記憶一樣。”艾檸點了點頭，用腦袋蹭著他的胸膛，靜靜的聽起了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今天怎麼有空在這裡陪著我了？”
他的眸光閃過了一絲異樣的情緒，卻在她抬頭的那一剎那轉瞬即逝。
“不是應該的麼？陪伴相比較你的辛苦來說，已經是最簡單的事情了。”他眉眼露出了一絲清淺的笑意，寬大的掌心輕輕貼上了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艾檸沒有多想些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自從有了身孕以來，兩人便不用再住在斗室裡了。
陽光透過木頭窗欞散落在她的身上，美麗的龍鳳紋好像給那潔白的中衣額外繡上了精美的花紋。
“今日想做些什麼？我陪你一起。”洛繁書下意識抬手輕輕在她的眼前遮出了一處蔭翳。
艾檸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腦海中若有所思地問道：“哦對了，都忘記問了，秦睦生他怎麼樣了……秦侯爺的事情，總感覺對他的親人太殘忍了。”
“已經派人去慰問過了，眼下……只能寄希望於時間了。”洛繁書的雙眸中同樣也露出了一絲遺憾。
兩人就這般沉默了半晌，見洛繁書不說話，艾檸心中忽然多了幾分慌亂：“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會又跟從前一樣吃醋了吧？”
“亂說，我是在想事情。我什麼時候在你的眼中成為了一個愛吃醋的人了？”
洛繁書哭笑不得。
“一直都是啊。你想想從前，誰的醋你不吃啊？貞兒的，秦瓜皮的……”艾檸掰著手指頭數，洛繁書的臉慢慢開始變得越來越黑了。
“差不多可以了……”當艾檸數完了人，正要開始數貓的時候，他終於聽不下去了，索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停下來。
“我剛才做夢還夢見了呢，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這個笨蛋還看不清自己的心。”艾檸說著，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一臉嗔怪地說道。
“那是挺混賬的。”洛繁書不置可否。
艾檸用被子蒙著半張臉，偷偷躲在被子裡“咯咯咯”地笑著，只見洛繁書忽然坐直了身子，輕聲道：“晚上要不要收拾收拾，跟我出去逛逛？”
艾檸聞言，忽然愣住：“誒？今日是什麼特殊的日子麼？還有，你現在可以出宮了麼？”
“嗯，想想我應該先回答哪個問題呢？”洛繁書故作思索地接著說道：“今日是初九，重陽，晚上集市會有煙火和表演，還有你最愛吃的糯米糕和栗子酥。至於我，當然可以出去了，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皇上出宮與民同樂的日子，錦浥還小，所以需要我在一旁陪同。”
“原來如此……”艾檸恍然大悟。
“起來吧，起來吃點東西，你後院還有一堆小傢伙等著你投餵呢。”
“說來也是！”一提到貓兒，艾檸瞬間從懶洋洋的狀態中一下子甦醒了過來，披上外衣就想往外跑。
“慢點，小心。”洛繁書無奈起身，輕輕將她攬在了懷中。
天還沒黑，馬車便由打宮門緩緩駛出。
洛繁書倒還好，倒是錦浥這個小傢伙，興奮得不得了，時不時地都要伸著小腦袋往窗外看。
因為，這是他登基後的第一次與民同樂。
“要記住，底下的都是你的子民，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拿出你帝王的威儀，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胡鬧，如此才能讓百姓安心……”
一路上洛繁書喋喋不休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讓艾檸忍俊不禁：“可以了，你在宮中都反覆強調過了，他肯定能記住。好不容易能出來開心開心，你就不要再嘮叨了。”
“這是他的責任，也是我的責任。”洛繁書無奈地輕輕拍了一下錦浥的腦袋。
藉著窗戶的縫隙，艾檸的目光也慢慢被街道兩側的熱鬧景象所吸引。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整個城鎮被五彩斑斕的燈火映照得如夢如幻。街巷間，人潮湧動，歡聲笑語此起彼伏。孩子們手提小巧的燈籠，在人群中穿梭嬉戲，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此情此景，艾檸腦海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嗡鳴，時間彷彿在她的眼中慢慢倒退。
只不過，這一次的軀殼，不再是那朵淬了毒的白牡丹……
街邊的小販們擺出了各式各樣的攤位，售賣著各種重陽節的特色小吃和玩意兒。熱騰騰的重陽糕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吸引著過往的行人駐足品嚐。
香氣撲鼻，小傢伙忽然有些忍不住了。
“皇兄，我想吃。”
“待會兒，看完表演下了城樓再買。”
洛繁書一臉嚴肅的神情，直接讓錦浥不情願地閉了嘴。
胖嘟嘟的臉上寫滿了不服氣：“人家在長身體呢……”
“錦浥乖，聽話，待會兒看完了表演，皇嫂親自給你去買，這地盤兒我熟，我知道哪家最好吃。”
“真的？”
“真的，皇嫂什麼時候騙過你？”
“還是皇嫂好。”
艾檸這一護，洛繁書更是有氣無處使。
倒是今日不常見，三人都出了宮門，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馮七千的身影。
艾檸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洛繁書看樣子顯然是不想提起，她便也沒再開口問。
城樓之下，戲臺早已經搭建好了。
那是一座臨時搭建的戲臺，上面懸掛著五彩斑斕的燈籠和綵綢，顯得格外華麗。戲臺上，演員們身著華美的戲服，妝容精緻，他們隨著鼓點和樂器的節奏，或唱或舞，或念或打，將一幕幕精彩紛呈的故事呈現給觀眾。
不知為何，原先的艾檸是不喜歡聽戲的，咿咿呀呀的，聽起來總是感覺莫名彆扭。
可如今，做慣了古人，竟然也開始莫名對這些玩轉華麗的戲腔漸漸上頭。
“在你那邊，也會有這種場面嗎？”喧鬧間，他忽然湊近了她的耳邊，輕聲詢問道。
她心中明瞭，他之所以對自己的世界那麼感興趣，歸根結底，還是源於一種遺憾，一種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遺憾。
“會。不過，一般都是在春節的時候，會有廟會，除夕夜還會有春晚，比這熱鬧一些，即使分散在各地，大家仍然能透過一些方塊盒子一同看到。”
洛繁書若有所思：“倒是跟我想象地差不多，甚至有些重合了，也許夢中，我真的去過呢。”
艾檸聞言，忽然愣了一下，紛亂的思緒讓她有些難以開口。
還是錦浥的一聲驚呼將這短暫的尷尬暫時打斷，這小傢伙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過噴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