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時 作品

第 92 章 欺騙神的遊戲


 赤井秀一坐在車裡,面無表情地抓著方向盤,一把狙擊槍放在他的懷裡,槍管微微貼著臉頰,與額邊微卷的黑色頭髮纏繞在一起。

 槍管傳來的涼意讓他臉上隱隱約約浮現出了冷笑。

 “把槍給我?”他斜了一眼身側的白髮年輕人。

 就在車開到樹林中的時候,赤井秀一以為對方會和自己換位置,把槍交給自己,讓自己負責狙擊。

 沒想到轉眼之間,對方就從黑色大包中抽出了一管炮筒,軍綠色的,如同竹節一般,上面配備的是機械瞄準具,不是因為本身的型號很老,而是故意為之。

 它的長度只有66釐米,機械瞄準具很小,裝好之後放在樂器包邊緣的夾層,哪怕是之前拿著這個樂器包的波本,不仔細檢查都發現不了。

 接著白髮年輕人從另一邊的夾層抽出了預封裝的□□,熟練地裝填。

 赤井秀一下意識放慢了車速,他的理智告訴他,白髮年輕人不可能成功的。

 即使他選的火箭筒輕便、殺傷力大,射程還超過一千米,琴酒早就在他們的狙擊範圍內了,然而白髮年輕人糟糕的技術始終是最大的敗筆。

 他註定不會成功,赤井秀一是和他同一條戰線上的人,然而這時候,他鬼使神差地沒有提醒對方。

 然後他就看到白髮年輕人將狙擊槍墊在了火箭筒的下方,狙擊槍的瞄準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拆了下來,筆直的槍管幾乎緊貼著火箭筒,他就這麼探出頭,對著氣勢洶洶逼近的直升機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之後,直升機旋轉不停的葉片凝滯了一瞬,機體頓時傾斜。

 赤井秀一看到了子彈打在葉片下方濺出來的火星,那火星稍縱即逝,快到除了他都沒有人能看見。

 灰白的煙霧藉著葉片高速旋轉迅速擴散開來。

 赤井秀一透過直升機看到了基安蒂慌亂的臉,還有琴酒驟然爆發的身影。

 琴酒原本靠在機翼一側,那一剎那卻如同獵豹一般,卷著手裡的步槍往前撲。

 他的身影消失在艙門內側的剎那,火箭一般的長筒炮彈與他黑暗的衣角擦過,向上飛去,比之前更大的亮光在赤井秀一的眼前炸開了。

 只是短短一眨眼的時間,白髮年輕人連開了兩槍,沒有依靠瞄準鏡,彷彿只是憑感覺一般,一槍打在了直升機葉片和轉盤銜接的位置,驅動葉片的轉盤受到干擾,停止的剎那讓基安蒂產生錯覺,以為火箭筒的炮彈已經發射了。

 而真正的□□這時候才真正射出,打在了直升機側面的油箱上。

 火焰瞬間席捲了整座直升機,亮光乍現的瞬間,覆蓋在直升機上幽暗而恐怖的陰影瞬間驅散,追逐了他們一整晚的直升機猶如被撕壞的玩具,在空中劃過一道歪斜的弧度。

 ——“看你會不會成功……”

 ——“那要讓你失望了。”

 前幾分鐘才出現過的對話忽然在耳邊響起,白髮年輕人優哉遊哉地架著

 狙擊槍(),怎麼打也打不中艙門?[((),和最後瞄準鏡都不看,如有神助地擊中轉盤的畫面反覆交替出現。

 赤井秀一忍不住呵了一聲。

 真是精彩。

 連他都騙了。

 明明他還是離得最近的人,他將白髮年輕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裡,卻沒有發現絲毫不對。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越來越明顯,白髮年輕人不由得歪了歪頭:“槍不是給你了嗎?”

 “是嗎?”赤井秀一反問。

 狙擊槍確實在他的手裡,但那又怎麼樣?

 是誰剛才裝出一副全都靠你了——那樣彷彿向他求救的表情的?

 白髮年輕人瞥了瞥他,眼裡莫名的帶著點心虛,片刻之後卻又笑了起來。

 “我怎麼可能靠別人。”

 他輕易就猜到了赤井秀一的想法,赤井秀一也讀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從一開始,對方就沒指望他幫忙打中琴酒。

 所謂的答應把槍給他,不過是為了安撫他而已。

 沒有什麼和好,對於赤井秀一來說,這是他們能夠放下芥蒂,互相合作的信號。

 然而在白髮年輕人看來卻什麼也不是。

 涼薄又冷漠無情,這一瞬間,赤井秀一真的很想將槍口按到他的腦袋上。

 然而看著白髮年輕人理直氣壯的表情,他又突然笑了起來。

 在內心深處點燃的火焰猶如被寒極之中的冰川鎮壓了,不僅僅是火星,連存在過的痕跡都再也找不到。

 只有越來越冷的感覺從心中散發出來,傳遍四肢百骸。

 赤井秀一忽然覺得,也許他應該抓捕的人不是琴酒,而是眼前這個,宛如理所當然地把所有人都納入計劃,無聲無息地操縱對方的人。

 很多人直到死去,都意識不到自己踩中了他的陷阱。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赤井秀一把懷裡的狙擊槍扔回去:“我可不敢要。”


 “嗯?”白髮年輕人側頭。

 “你都說了我是別人了。”

 ……本來就是,你先翻臉的!

 今鶴永夜看了看他冷硬而疏離的側臉,剛想說些什麼,眼前卻忽然劃過了一道危險而幽暗的弧線。

 他連忙伸手過去:“小心!”

 在天空中歪歪斜斜往下掉的直升機忽然一個旋轉,露出了藏在另一側艙門的男人。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反坦克步槍架在身前,夜視鏡發出幽冷的綠光,他的長髮一直垂到地上,髮尾被機翼燃燒的火花照得微微發亮。

 那具被黑衣籠罩的軀體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感,看到他唇邊殘忍的笑意,今鶴永夜本能地覺得不妙,就在他壓著赤井秀一的脖頸,低下頭的一瞬間,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從前方響起。

 車前的擋風玻璃瞬間碎裂,子彈帶著暴烈的風聲從他們中間穿過,擊中了後面的座椅。

 座椅在他們的身後炸開,車身頓

 () 時一歪(),碎裂的玻璃片也在頃刻間貫入車內(),猶如尖銳的冰雹撞在今鶴永夜的衝鋒衣上。

 嘩嘩的聲音響起,護在赤井秀一頸側的手臂一抖,將那些碎片全部掃開。

 看到那隻手要去拿他隨手放在座椅之間的槍,赤井秀一瞬間將狙擊槍給搶了過來。

 今鶴永夜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你不要?”

 “呵。”

 赤井秀一冷笑,前方的玻璃撕開出一個巨大的豁口,他端起槍,從那個滿是碎片的口子望出去,瞄準了天空之上的男人。

 武裝直升機上的琴酒神色冷凝,基安蒂向後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不願撤退,忍不住叫道:“副油箱快撐不住了!”

 組織改裝的直升機當然不止一個油箱,而且油箱外面都有防爆裝置,但偏偏就是這麼邪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白髮年輕人就是一槍把油箱給打爆了,另一邊的油箱也受到了波及。

 直升機的平衡被破壞,在半空中搖搖欲墜,基安蒂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對此,她忍不住說道:“不愧是北島科技的人!”

 琴酒真的很想讓她閉嘴。

 黑麥還是出手了,琴酒放在直升機上的還有另一把狙擊槍,就是用來攔截黑麥的,然而現在,他的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個白髮年輕人的臉上。

 與記憶中毫不相干的陌生面容,陌生而又輕佻的神情,但又是與之相似的、無比從容的姿態。

 他微微伸出手,搭在黑麥身前的方向盤上,黑色汽車暢通無阻地在林間山道中行駛,拐過一個個彎道,坐在駕駛座上的黑麥雙手端著槍,車前的玻璃碎片落在他的肩頭,灑在他黑色的針織帽上,鋒利的邊緣反射出細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