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49章 第 49 章

 兩年後,金秋。


 林科院跟林科大合作助力齊縣脫貧攻堅,一支由青年學子組建的隊伍踏上了這段行程。


 大巴車上沒有嘈雜聲,大家幾乎都戴著耳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過了三四個小時,暈車的開始出現反應,車裡漸漸瀰漫起了一股橘子皮的香味混著酸味。


 一個男生蹲擠到座椅前面,兩隻手在地上摸索什麼,他剛要把旁邊人的腳抬起來,對方就醒了。


 “陳霧,你把腳抬一下,我看看你那邊。”男生苦哈哈地齜牙,露出自己的隱形牙套,“我上面靠左的骨釘掉了。”


 陳霧把拿在手裡的眼鏡戴上:“戴柯,你不是在睡覺嗎,骨釘怎麼會掉。”


 “不知道。”戴柯摸半天也沒摸到骨釘,“完了,800沒了。”


 “到休息站等車停了再找。”陳霧說。


 戴柯抓著前面的椅背坐回去,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


 陳霧的後背離開座椅,他拽了拽起了點褶子的毛衣:“聯繫你的主治醫生說一下,回去補打就好了。”


 “只能這樣了。”戴柯用舌頭舔了舔沒了骨釘以後的小洞,一臉沮喪地嘆氣,“出門沒看黃曆,真夠倒黴的。”


 他忽地扭頭,神情緊張:“陳霧。”


 陳霧喝著水看他。


 “你覺不覺得我們很像國外災難片開頭?”戴柯神經兮兮,“一群人開開心心的出去玩,大巴,路越來越破,樹越來越多,車裡有人突然出了什麼小意外,全都符合。”


 陳霧嚥下嘴裡的水:“我們不是出去玩。”


 “那是你認為的,你問問車裡其他人,有多少當這趟是放風秋遊。”戴柯檢查身前的安全帶,眼裡滿是蠢跟純,“我的預感一向很靈,上車前我就感覺骨釘要掉,結果真就掉了。”


 陳霧木木的:“你確定不是早就發炎晃動了嗎?”


 戴柯:“.........”


 他歪了歪頭,有些漂亮的臉上露出笑容:“所以你帶消炎藥了沒?”


 陳霧說:“帶了,在行李箱裡,到了地方給你。”


 “好的好的。”戴柯捂著腮幫子,半長的栗色髮絲垂落在他手背上面,“我這周天天熬夜看期刊看上火了,另外三顆骨釘也有點增生。”


 “縣城應該能看牙,你最好去沖洗一下。”陳霧面朝裡側,“我要接著睡了,你自己玩,別鬧到我。”


 “那你睡吧。”戴柯半站著掃視整個車廂,同校的跟不同校的都閉著眼睛,他轉動視線去看車窗外不斷後退的瘦長樹影,撈出脖子裡的十字架,雙手捧著在胸前劃了個十,“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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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是清早出發的,午後到了目的地。


 後半程大巴一直在顛簸抖動,車上人胃裡的食物都在飄,很難熬。最先衝下車的拎著袋子乾嘔,也有沒拎袋子的,嘔吐物還沒落地就被風吹散了。


 離得近的身上都沾到了,叫罵吐槽聲連成一片。


 從個人恩怨到集體矛盾,再進入到兩所學校常年誰也不服誰的纏纏綿綿,林科院的跟林科大的要打起來。


 陳霧作為林科大此次外出小組的組長,出面調和。


 他還有個林科院老院長關門弟子的身份,林科院的組長就給了他面子。


 雙方這才平息。


 說到底還是坐長途大巴累的,有負面情緒了。


 陳霧沒急著加入拿行李的隊伍,他翻著毛衣裡的襯衫領子走到不遠處打電話:“阿熾,我到齊縣了。”


 英國那邊是晚上,晏為熾昨天才飛回來,這會兒在趕作業。他把筆電推開,腦子裡的各種專業名詞全部清空,“怎麼不跟我視頻?”


 陳霧說:“我行李還沒有拿。”


 晏為熾聽他那邊的噪音,“嘖”道:“風是有多大。”


 “很大。”陳霧耳邊都是呼嘯的狂風。


 晏為熾沒好氣:“我叫你帶上帽子,你不聽。”


 “這麼大的風,帽子戴了也會被吹掉的。”陳霧的視線跟隨一個追著棒球帽跑的女生。


 晏為熾服了:“你們早不去晚不去,挑了個好天氣。”


 “出發前我看這邊的天氣預報還是晴天,說變就變了。”陳霧頭頂是陰沉沉的烏雲,“好在我們考察的地方主要是大棚。”


 “大鵬那路下個雨不就是稀泥。”晏為熾略低的嗓音裡含著煩躁,“靴子是不是沒帶?”


 “沒事的,林業局會提供。”陳霧說,“掛了啊。”


 晏為熾不滿:“才聊幾分鐘,這就掛了?”


 陳霧說:“我是要去拿行李。”


 “電話別掛,換藍牙跟我說話。”晏為熾抓著蓬鬆的金色捲髮,言語中盡是依戀,一如既往的純粹炙熱。


 陳霧:“啊……還要說嗎,我們今早才開了快兩小時的視頻。”


 手機那頭倏然沒了聲音。


 陳霧查看手機,還在通話中,他喊了聲:“阿熾?”


 晏為熾涼颼颼地開口:“我現在對你沒吸引力了是吧。”


 陳霧戴上藍牙,聽著他的喘息走到車邊,把車肚子裡最後一個行李箱拎出來,抽出拉桿拖著走在隊伍後面。


 晏為熾憋了幾十個小時,終於開始算賬了:“我回倫敦前一晚抱著你睡的,早上發現你從我懷裡出來了。”


 陳霧哭笑不得:“我是熱的。”


 “別給我找藉口。”晏為熾輕描淡寫,“我不再是十八男高,也不再是純情處男大生,現在只剩男大生了,我看你是不是……”


 陳霧認認真真地說:“阿熾,我很愛你。”


 患得患失的晏少爺立即繳械臣服。


 過了幾瞬,他拋出壓在內心快要溢出酸水的委屈:“你每次都沒要求again。”


 幾次主動還是他用在春桂拿到的獎勵換來的。


 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貪婪,一年前就已經真正的擁抱住了柏拉圖主義者,卻還是不滿足,想感受從黃昏到黎明。


 “漲啊。”陳霧那邊風大,兩個音節近似支離破碎。


 晏為熾依舊拼出來了,他在陳霧面前永遠都衝動而有熱性,看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能把他打回原形,他喝掉大半杯冷水,喉結快速滾動著,嚴肅道:“男人過了三十質量就直線下滑了,你男朋友能表現的時間不多了,你自己看著辦。”


 陳霧:“……你才二十一。”


 晏為熾不鹹不淡道:“確實有不少人追我,國外更開放,我不過是健個身的功夫,就有男的女的邀請我一夜情。”


 話題就是硬跳。


 陳霧停在賓館門前:“那你可以跟每一個人說,你有主了。”


 晏為熾冷哼:“多麻煩。”


 “辛苦了,男朋友。”陳霧說。


 晏為熾壓制不住地笑出聲,笑著笑著面色就陰鬱了下去,滿打滿算也才異地兩個月,卻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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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霧去前臺看了看組員們,點了下名,確定人都在以後,他和林科院的組長一起做登記,給各組的組員分配貼著房號的鑰匙。


 “你是幾號?”戴柯湊過來。


 陳霧給他看鑰匙。


 “我也是305。”戴柯激動地歡呼,他白上衣白褲子,皮膚也白,像小狗,就那種白毛軟軟的扎小辮子帶蝴蝶結的京巴。


 陳霧對戴柯說:“你先上去。”


 “那行,我去探路。”戴柯把陳霧的行李箱也提走了。


 陳霧沒坐電梯,徑自爬樓:“阿熾,我住三樓,跟戴柯一個房間。”


 晏為熾眯眼:“你那個新室友?”


 “是呢。”陳霧拐上二樓,“你是不是在寫作業。”


 “收尾了。”晏為熾鞋子撐著地面把座椅轉到書桌另一邊,翻了翻桌上的泡麵薯片,索然無味地撥開,找出藏在裡面的打火機跟煙盒,“我晚飯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