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琴酒將老大夫強留在客棧,要求他每隔兩三個時辰就給思影診脈。

 思影情況倒也穩定, 除了晨起和餐後時有嘔吐外, 暫無大礙, 她成日臥床,或發呆,或睡覺,幾乎不怎麼說話。琴酒問什麼,她便簡短作答, 客客氣氣,相敬如賓。

 兩天時間一轉眼便過了。

 一大早,琴酒便將兩人行李收拾打包搬到車上,又將今日份新鮮熬好的藥裝進瓶裡, 用軟木塞將瓶口封緊。再去馬廄牽了馬餵飽, 用韁繩、馬鞍等將馬套在車前, 回頭又向掌櫃的要幾床被褥和一大捆稻草。

 思影下樓時,正好看見掌櫃的吭哧吭哧地扛著厚厚的棉被走出來。

 她走到院子裡, 對琴酒道:“不用帶那麼多, 路上可以買。”

 琴酒瞟她一眼,“你懂什麼。”

 “……”思影默然,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整整兩天, 一直這般消沉頹廢,琴酒看了就生氣。

 他背過身去,取了一整條棉被在地上鋪開,抽刀劃開成齊整的四片長條, 分別裹到四個車輪上;又拆開那捆稻草,均勻地分成四束。

 思影實在不解,忍不住問:“這是做什麼?”

 琴酒頭也不回,“減少顛簸。”

 思影沉吟了一會兒,看他彎著腰將一束稻草散開來,捋得整整齊齊,編織一般往裹了被條的車輪上再纏一層。他做這些瑣碎細小的事情,亦如使刀劍一般習慣順手,束好的稻草一圈一圈齊整緊扎,一絲不苟,每個車輪都裹纏得一模一樣。

 思影小聲的說了句:“多謝你。”

 琴酒回頭看了她一眼,冷道:“不稀罕。”

 他拾掇好馬車,撣了撣衣襬上沾的稻草,直起身來,兀自提著刀進了客棧。

 掌櫃兩口子正出來送他倆,乍一見這明晃晃的大刀,嚇得說不出話來,老闆娘雙手合十正要告饒,琴酒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金元寶,往櫃上一拍。

 “若有人問起我們,須得說沒見過,否則――”

 他轉身背對掌櫃兩口子,手握雁翎刀刀柄,手起刀落,利落齊整地削掉櫃檯一角,截面乾乾淨淨,一絲毛糙也沒有。

 掌櫃兩口子又驚喜又驚嚇,幾乎要給琴酒跪下,雞啄米一般忙不迭點頭。

 琴酒走出客棧大門時,思影已經上車坐好。琴酒掀簾子探頭進來,指一指車廂角落裡幾床疊得稜角分明如豆腐塊一般的被褥,道:“冷了,就裹上。”

 思影順從地點頭,“知道了。”

 琴酒便坐到前面駕車。車輪纏了棉被條和稻草,徐徐碾軋在鋪滿石子的小路上,車廂仍有輕微的搖晃,但比尋常馬車要安靜、舒適許多。

 外面風很大,從車簾的縫隙呼嘯著鑽進來,思影裹了一床棉被,蜷縮著靠在車廂裡,闔眸養息。

 右手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想著那裡真的凝結了一團骨血,真真像做夢般不可思議。

 這是他們此生唯一的牽連了。

 他也許漸漸會將她從生命印記裡抹去,迴歸他正常的生活軌道……但她,卻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