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拇指粗的繩索裡面絞了銅絲,經年使用已有磨損, 不少斷掉的銅絲裸露出來, 粗糙的向外翻刺著, 往手臂上死死一綁,如數根鋼針同時扎進皮肉。

 琴酒身材高大不輸紀紳,獄卒們不得不將吊繩多收起來一些,方能使他懸在半空,足不觸地。

 在詔獄真正的刑具面前, 紀紳剛才踢那幾腳,根本算不得什麼。

 琴酒太清楚了。

 牆上那些寒光凜冽的帶血的刑具,每一樣他都很熟悉。他跟了紀紳那麼多年,為虎作倀的事也幹過不少, 拷掠刑訊這等事, 他也時常作為劊子手親自上陣操刀。

 他的確沒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吊在這裡。

 他一向謹慎,做任何事都會反覆考慮後路。在他原本的人生計劃裡, 他是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秘密做好紀紳的心腹就好。紀紳飛黃騰達時,他跟著沾點光;等紀紳被清算論罪,也橫豎與他無關。

 在他看來, 紀紳這樣的人,遲早會被清算。

 但憑他的能耐,他可以做到片葉不沾身,一點兒風險也沒有。

 一直到他遇見思影……

 紀紳手執一條岔著密密麻麻倒鉤的鋼鞭, 慢慢走到他面前來。

 “你對她說了什麼?她知道了哪些事?”

 他聽得見紀紳的質問,但他沒有抬頭,沒有理睬。他要說什麼好?不知道?不想說?反正又不能說,不如不開口。

 紀紳手中的鋼鞭雨點一般抽打他的身體,劈頭蓋臉的抽打,饒是他再年輕健壯,血肉之軀也承受不住這樣的酷刑。紀紳對背叛自己的人絕對不會手軟……他很快就感覺到,胸腔裡的氣息,越來越稀薄微弱,有如遊絲……

 紀紳忽然停了下來。

 他用鋼鞭戳緊他的下頜,一寸一寸往上她等不了,她的焦慮和急切溢於言表,甚至還說,她要自己想辦法。

 他那天問她到底想幹什麼,她卻不說。他知道憑她目前對他的信任程度,她雖然不至於事事同他交代,但通常有關護國公一案的計劃和想法,她倒也不介意告訴他。

 可這次她不說。

 他不知她到底醞釀了一個怎樣瘋狂的行動,又會幹出怎樣不要命的事來……為此,他頗有些不安。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鋌而走險,還是讓他去吧。

 ……

 琴酒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流血,他甚至分不清是哪裡流出來的血。他的眼皮和睫毛被腥紅的膿血粘連,眼睛幾乎睜不開了,視線裡只剩一片濃烈的血光、血霧,暈染著眼前血紅的人間地獄……除了對偶爾潑過來的冰水有所感覺,其他那些刀鞭烙鐵,除了令他條件反射的抽搐,幾乎都不再讓他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