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希 作品

第19章 鳥籠



 之恩帶了新拔擢的數名賓友去郊外皇家林苑狩獵,說是三日方回。

 新晉賓友中,有的彼此相熟,有的連面也不曾見過。按之恩的意思,狩獵不過是形式,最重要的,還是為了促進相互間的磨合交流,以齊聚增進了解。

 嚴格來說,思影名義上也屬於東宮的新晉賓友。之恩自然希望邀思影同去。思影一方面對狩獵不感興趣,另一方面,也不肯在這種沒什麼意義的場合拋頭露面,只淡淡道“不喜殺戮”,拒絕了。

 眾人出發前一刻,紀紳命令琴酒把昔年護國公一案的案卷送到了思影住的滌心苑。

 思影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這幾日之恩不在,正好有充分的時間和空間,以方便她仔細翻閱案卷。

 紀紳難得“貼心”一回,倒讓人覺得詭異。

 思影從琴酒手中接過那一摞厚厚卷宗,欠身致謝。

 琴酒低眉垂眼,暗青色的頭盔壓得很低,大半個臉隱在陰影之中,似竭力不想讓思影注意到他。

 思影反倒有些好奇。

 她半眯著眼盯視琴酒――仍無法看得清眉眼,只能見冰涼頭盔下,刀刻似的鼻樑和冷鋒一樣的唇線。

 琴酒發現思影打量他,平靜而迅捷的退後了兩步。

 “速速看完,我一回宮便來取。”

 他說話時,嘴唇幾乎不動,聲線冷而平,沒有一絲起伏和情感。

 “我想看清你的臉,”思影沉聲道,“方便以後打交道。”

 琴酒怔了怔,薄唇冷冷一扯,轉身就走。

 思影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背影――一身甲冑鮮明,儼然整裝待發的打扮。

 之恩外出狩獵,琴酒作為東宮侍衛統領,是務必要陪駕的。

 臨近出發前,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回來一遭,也當真是大膽……或者說,為紀紳賣命賣得很盡心。

 ……

 琴酒離開好一會兒,思影方坐下來,開始細細翻閱案卷。

 那些案卷歸集得十分整齊嚴謹,每一卷封皮上,都慎重的標著年月編號,寫著審核裝訂人的姓名;內頁乾燥而脆弱,邊角微微的捲起,密密匝匝的蠅頭小楷謹慎而冰冷,筆劃的稜角早已模糊,褪色的墨跡與發黃的紙張……緩慢而不可逆轉的漸漸融合在一起……

 每一處,都帶著沉重的年代感。

 的確……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母親一直都說孟家是被人陷害。對此,思影並不懷疑。若不然,母親不會那麼恨,那麼怒,那麼耿耿於懷,最後鬱鬱而終。

 然而,到底是誰人陷害,如何陷害?母親講不清楚,外祖又避諱不言。

 思影不得不自己去查。

 所以她才需要紀紳。紀紳再噁心,她也不能真的與他絕交。

 若沒有紀紳,她要親眼看到這等機密文檔,也不知何年何月去了。

 這樁大案,最終的定性――是謀反。案件之龐大,牽涉人員之多,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上書彈劾護國公的人很多,跳出來指證的人更多,幾乎整個朝廷都傾巢而動,一邊倒的指責其驕橫跋扈、結黨營私、擁兵自重云云……

 思影越來越不懂了。

 護國公在軍中朝中縱橫幾十年,扶植過那麼多部下、栽培過那麼多門客,怎麼一旦東窗事發,全都翻臉成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