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香 作品

五行逆施

    西門口外熙熙攘攘,旁邊站著的多是些鎮裡的老人。這些在各家族裡都算泰斗的老人們對著儀式的各個環節進行把控,對存在遺漏的地方有條理的填補。

    牽馬而來的顧湘君佇立在不遠處觀望著,從她的視角很難看清所有流程的具體細節。

    從那些搭建好的塔座以及擺放在旁邊的牛羊不難看出,這是一場很原始的獻祭。

    見過太多神靈的她其實並不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實際意義。

    就像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很多時候,神靈對於人間的供奉更多的是在同事間炫耀的資本。他們本身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更沒有衣食住行這方面的需求。你拿凡間的東西又怎麼能真的請到高高在上的神靈呢?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並不打算制止,無所謂的事情就讓他們繼續去做好了,人到底還是需要去做些什麼好讓自己安心。

    從人群的外圍離開,筆直走到樓城下方,望著雲捲雲舒的天空,顧湘君的臉上寫滿了迷茫。

    她不知道她要找的猴子到底是不是存在。

    太多人把它當一個故事去聽,時間久了就連她自己也產生了懷疑。這樣一隻囂張跋扈的猴子又怎麼會忍心窩在一個小角落裡,默不作聲的等著她過來。

    就在仙子暗自神傷時,城門內,正擺著攤的矮瘦小子卻是一眼瞧見門外的粉衣姑娘。

    看了眼攤子後面,縮在陰涼地裡打瞌睡的老頭,小夥從面前的攤子上把面上幾個餅給掀起,拿下面看起來乾淨些的給裝了個包,然後迫不及待的起身走向城外。

    門口還在垂頭神傷的顧湘君聽到有人在喊,似乎叫的是她名字,於是抬起頭來尋聲望去。

    見是一個面黃肌瘦,穿的土不啦嘰的小個子,眉頭皺了下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你是昨天那個?”

    正是昨天被人當街追著砍的那小個子,他手裡拿著包好的燒餅,彎著個腰,臉上不知是笑還是尷尬,總之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彆扭和不自然。

    在聽到那仙子說出自己是誰後,小個子男人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了。

    “是我,我…我叫阿寶,這幾個餅你拿去吃吧,還挺好吃的。”

    顧湘君下意識的歪了下腦袋,看著面前呆頭呆腦的傢伙,她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不用謝,本姑娘出手是出於正義,若是你想道謝,以後就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吧。”

    說完這句,顧湘君準備從他身邊過去,後者似乎還有話想說,於是又厚著臉皮側身攔在她身前。

    “最近城裡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你…一定要小心。”

    看著這個似乎有些害羞的小個子,顧湘君笑著問了句“你在擔心我?”

    好似被人捅了一劍的阿寶在聽到這話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如果有什麼困難,你可以來找…”

    搶在這小個子男人說完前,顧湘君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請你保護好自己,再會。”

    拍了拍這傢伙的肩膀,顧湘君身後的馬兒低聲打了個噴嚏,馬蹄一步一步踩在地上,如同少年那顆沸騰但又枯萎的心臟。

    但很多時候,緣分這東西確實強求不來。

    早早醒過來的老頭翻了個身,他睜開惺忪睡眼,一直看著自己拿不成器的小子灰頭土臉的拿著店裡最好的布包回來,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老人打趣道“我見過送女人衣服首飾,胭脂水粉的,倒是第一次見送賣不掉的炊餅。”

    阿寶嘖了下嘴,他滿臉不賴煩的瞪著老人,後者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種看笑話般的眼神,讓阿寶除了憤懣更多的是一種自慚形穢的羞恥。

    “這女人啊,沒你想的那麼好。她們有的輕浮,有的驕傲,有的膽怯,有的自視甚高。但唯有沉淪在某一個男人身上時,這些都會變成一種不可救藥的愚昧。”

    阿寶聽著老人的絮叨,只覺得這老東西講話就跟放屁一樣,他把那布包打開,而後又像是看到了自己那狼狽噁心的影子,繼而將打開的布又狠狠關上。

    沉默許久,老人也只是翻了個身繼續他的夢境。

    阿寶將那布匹拆開,將一個又一個做的精緻且乾淨的燒餅放回它們原本的位置。他看著它們,彷彿它們連成了一體,就和這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攤位,一樣的無人問津。

    …

    從南門進來後,似乎失去了閒逛的興致,隨便找了家茶館,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眼睛盯著窗外,看路過的風。

    樓下熙熙攘攘,人群慢成一串文字,紅的白的藍的綠的,串在一起,彼此又沒有什麼聯繫。

    等待像是五月的風,悶熱的空氣將時間拉的無比漫長,橙色光斑在窗板上移動,樹葉的倒影,蟲子扭曲著爬行。狗失了聲在露臺上奔跑,山谷裡沒有人的蹤跡。

    一切的一切都在沉默中消逝,而等待的人站在原地。

    錯開烈陽下的光,站在陰影裡的阿寶時不時抬起頭來望一眼樓上的姑娘。對面樓下有人在吵架。

    老頭不合時宜的哼哼著,也不知是難受還是做夢夢到了什麼,忙著為一位婦人打包起翻新的炊餅,做完這一單他其實就應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