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香 作品

光逐影

    霜天降臨!

    天地萬物一片沸騰,藍白色的光如同一張厚紙,將黑夜層層覆蓋。數以億記的細小雪花,每一顆都在咆哮。

    暴雪的中央,位於霜天之上的神靈,祂頭顱低垂口角做憤怒狀,位於頭頂上方的那如銀雪素裹著的鹿角開始野蠻生長。

    從華冠下那雙震顫人心的眸子裡直攝向遠方烈焰中那一雙雙視線,一聲微不可查的嗤息,那捲原本顯露出古色韻味的黃卷如火星飄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快消散。

    “律法殺不死你,孤來殺你!”

    霜天以其威勢,倒逼得直闖中門那位渾身金焰似金甲的神人猛地一頓。

    被這雙眸子鎖定下,正印的感覺並不好。

    先前那些不滿真人境的雜碎,大半都被從師呈禮請來的那一劍給擺平了,以銀錢來算,這一劍的代價可不簡單,起碼位於京都內城東街口的那幾家店從今天起就算易主了。

    當然,他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一條能躺著賺錢的財路,讓了也就讓了。關鍵的是,他這筆投資砸進去,至少得撈到他想要的。

    無數氣運嫁接在他身上,粗如天柱的白光沖天而起。那些試圖從命理洪流中鎖定他的厄運悉數被分割成了無數份,那些足以讓一門一派徹底消亡的晦氣,被均分給了這個國家下的每一個子民。

    金色烈焰下,閃耀著的白色瞳孔擺脫了一閃而逝的迷茫轉而露出一種近乎狂熱的躁動。計劃正如他所預料般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生死簿固然能改寫人的生死輪轉,但當這個個體和一個國家一種理念所掛鉤時,顯然再想從中找出那一個刻意隱藏的某個人時,就沒那麼容易。

    他是正印之主,十神在列,於無數尋根求源的道家宗門所不同的是,他們一直以來探索的道路堪稱逆天改命。

    其不以常理來算計,單就正印偏印和傷官食神這兩對而言走的與官財它們是截然相反的路數。

    因命理相生的關係,假如偏官要晉升則可以選擇幹掉正官,從而將對方身上應該平等勻到這一支的氣數仙緣通通掠奪過來。而正印偏印則不然,正印晉升,相對的會有相當一部分福緣轉贈給同一支偏印,而同時對方也必然會承受來自正印身上的因果風險,此為互惠。

    所以,單從個人能力的角度上來說,正偏印和傷官食神是作為互補的存在,為了某種秩序能有效運行,它們本身必然有著不可忽視的短板。

    比如,天生之印,與王朝綁定,王朝興盛則福受天命,若王朝頹唐必然印星黯淡。

    誠然,在過去一些年裡,近半數河山丟失,民心渙散。作為印主的他甚至在一不留神中,連皇城裡的一些小麻煩都只能假借他人之手來處理。不過,現在他將用這一具陰神的屍骸,為他的帝國鋪上通往繁榮往昔的道路。

    烈焰急劇膨脹,隨著那位印主大人雙手合十,當象徵時間的齒輪轉動到第四聲時,也意味著,離那位神靈可自由離去只剩下不到四息的時間了。

    來得及嗎?

    站在遠處注視起天空變化的某位陰影如此問道。

    “軒轅劍,啟!”

    啪的一聲,但好像又不是巴掌那種清脆悅耳的聲響,一種像是金石但又有些軟綿綿的敲擊聲中,金色烈焰被那雙手縱向拉拽出一道豎直的形狀,與其說這是一把劍,倒不如將它歸類為燃燒著的鐵棍更為恰當。

    這根平平無奇的棍子出現之前,已經有冰霜提前鎖定了這裡。

    沒去理睬腳底下那已經亂成一團糟的大地,此刻,太陰只想將這不知死活的傢伙碾碎成渣。

    從祂存在的那個時代開始,生活於地面之上的這群凡人總是能做出一系列可怕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同祂一樣的其他神靈。

    哪怕是過了千百年上萬年,這群壽命短的跟蜉蝣一樣的生物還是重複著過去的事情,祂實在是對這群人族的異種喜歡不起來。

    “冰封!”

    冷漠的聲音從這位的唇縫中鑽出,太陰伸出一根藍白表面又帶著些許黃燦燦的金屬柔光般的手指,在周圍各種瑰麗色彩下,幾乎沒人還能記得祂原本的膚色是什麼樣子。

    這根手指繞過金色的火焰烈柱,穿過那層濃郁且生生不息的旺盛白氣,很輕又很重的抵在了那握著劍柄的手腕根上。

    但,並非所有的神靈都是站在時間的節點上,起碼,在這裡的太陰不是。

    正印揮劍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眼眸裡跳動的火光似乎都被凝固,霜寒爬上了他的眼睫毛,覆蓋了半張臉。

    能殺死神的武器不多,但恰好他手頭上就有這麼一件。

    似乎,是因為這些神兵是對天宮秩序的一種挑釁,從那場盟約簽訂後不久,能夠打造弒神兵器的匠人都消失了。

    **雖然僵硬,但手心裡握著的那股炙熱依然傳遞給他強大的信心。他嘗試著深吸一口氣,在看向那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眸時,來自心底裡對於強大和野蠻的害怕,就像一雙手緊緊握住他的喉嚨以及心臟。

    還剩三息!

    沒時間猶豫,正印的下巴張合,“動手!”

    一個念頭剛從腦海中冒出,那聲音就好似一根在門框上摩擦了很久的鐵棍,隨即面前真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嗡的一下飛了過去,原先那種壓抑感不適感頓時一掃而空。

    鎩的一聲,天空上那些藍白色的冰粒都黯淡了下來。

    太陰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摸一下自己的頭顱,卻發現自己的左半邊身子好像失去了控制。

    天旋地轉中,祂腦子空蕩蕩的。

    “有人襲擊了我?陸地仙人?不,並非天人境…”

    正印向前的前半邊身子已經被凍上,被他握在手心裡的那柄劍也熄滅了火焰,露出它原本的古樸模樣。

    那讓人窒息的感覺並非幻象,寒冷的氣流確實順著他呼吸到鼻腔,透過聖潔的火焰鑽入他肺部。總而言之,如果再晚一點,他可能真的就要被活活凍住,成了一座冰雕。

    漆黑的氣流如同一張破布又好似野獸粗糙的叫喊聲,蠻橫撕開對方脖頸乃至胸口到半個肩膀上碩大的傷口。對於這把神兵,梟還是很有自信的,但饒是如此,他也沒想明白,這陰神的身子是用什麼做的,竟然一刀揮下只砍了個大半,刀身愣是死死嵌在骨頭裡不得前進半寸。

    “你又是誰?”

    那雙失去溫度的湛藍色手掌逆著關節向後抓去。

    悍然出手的那人似乎是黑夜的眷者,他的身形從濃如墨汁的黑暗中探出,手臂上的肌肉虯結,一條墨色的巨龍圖騰從他手指沿著手臂蜿蜒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