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香 作品

暗潮洶湧(第2頁)

    經過了這麼久了,北邊的戰事依舊還能隱約聽到,在經歷了最開始的慌亂,現在大家還是該怎麼生活的就怎麼生活,物價還算穩定,人民生活也還過的去。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戰爭已經要結束了,甚至它也確實正給人以這種方式呈現出來。

    馬伕拉動韁繩,連帶著馬車也緩緩停靠下來。

    人群開始嘈雜,車廂內煙青解釋道“古都人多,所以常有堵車現象,還望道長見諒。”

    我雖然坐在車裡,但方圓幾里的事情卻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對於這位婢女的託詞,我只輕輕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不遠處,大街上,一位戴黑帽的男人推搡著人群快速向前奔逃,而緊隨其後的幾名穿戴有制式衣服的男人則一前一後的跟著,不斷沿途報信號。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圍捕,那條漏網之魚,或者說入局之虎正一步步落入陷阱中。

    慌亂逃竄者手中握有短柄利刃,其神色匆忙,滿眼煞紅,顯然已經被逼入絕境。

    他直覺得發現周圍越來越多的追捕者,無論他往哪個方向逃竄,始終都離不開那若有似無的大網。

    一次次,他感覺即將掙開追捕,可又一次次的落空期望,就好像有一雙隱形的手在背後推動這一切,是為了不讓他提前走上絕路,也是為了耗盡他最後一點氣力。

    站在高閣上,左腰掛方短劍,右手搭在扁長刀上的男人,咬了口手裡的蘋果。他望著腳下平屋連綿構成的長街,坊市相連。每坊間有寬道為界,而四四方方各設一所高臺,用以憑欄遠眺,目極長街。

    “將軍,賊子已按既定,驅趕至人少的廢庭。”身後,一個藍盔白羽帽的士卒前來稟報。

    那一口咬下半口蘋果的男人點了點頭,他目光沒放在更遠處的收網點,而是看向腳下街道上停在人流中的一駕馬車上,他問“那是誰的馬車?”

    身後士卒側頭看了眼,道“回將軍的話,是參司坊公子的車騎,有消息稱,坊公子今日會客於景玉樓。”

    男人點點頭,他又一口咬完蘋果隨手丟到樓下,擺了擺手道“讓他們快速通行。”

    “是。”領命的士卒火速吩咐起其他人去。

    街道很快有城衛去理清人流,在旁人複雜的目光中,馬車行徑。

    我看向對面,笑問了句“你們家公子面子挺大啊。”

    煙青只輕輕欠身,並不多解釋。屋外民生多微詞,此舉說是給坊公子一個面子,實際更是捧殺,將來必會與人落下口舌。

    只不過,單這一層我能想到,眼前久居名利場的女子未必就比我更愚。不過,她既然無甚反應,我也懶得操心。

    馬車從坊西往南拐入主道,從此縱馬可於半個時辰內趕往城中任意一處。

    我注意到沿途不少人瞅著這邊,提前趕去路上乞丐,或者是遊方藝人。我開始覺得,這個坊公子與幕後的那個人越發的接近。此番由她作為切入點倒是個不錯的方向,至於孟六爺的圖謀,老實說,我壓根就沒在意過。

    弦為月分,晦為月末,離朔七日不見晦,晦之末節不聞弦。

    出離平康入務本崇義之官道,馬蹄陣陣,漸聞辛香。

    不待我開口,煙青便介紹道“此地離宮門不遠,舊時常有私售胭脂香料於宮中,后帝移至平安,此處承接舊圖,改為胭脂坊。”

    簾子掀起,往來脂粉無數,搖曳身姿中,我心情大好,道“善哉。”

    吾之言,所謂合乎心也,煙青不語,只道我和尋常官人無異,山上之人亦食人間胭柳。

    “近日這城中不太平啊?”我莫名提了這麼一嘴,對面的婢女煙青卻抬眼,她笑問“道長何出此言?”

    我笑著將一顆生果丟入口中,也懶得吐那果核,就著肉嘎吱嘎吱嚼著。“我是個道士,所以,我會算卦。”

    馬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巴衛始終坐在一旁,他雙目閉起,似乎是在微酣。

    煙青避開我的視線,她望向我的腳面,聲音柔和不見波瀾,只道“奴婢知曉。”

    我也沒了談話意思,雖說被門玉坊收入麾下,但顯然,這位並不信我。說到底,還是格局不夠。

    沒了替她排憂解難納投名狀的心思,我悠然的靠著車廂後壁,不知何處傳來鼓聲,有樂女高歌,唱的乃是越曲。

    景玉樓所在地,為西市中最為錦繡位置,環飼高閣中,有大雁古塔,有寶莊象寺。為,平日裡祈福最多,遊客最甚。

    平日裡,四通八達然而分時日開不同道路,唯皇家慶典,舉國歡慶之大節才道路盡通,不加橫攔。

    馬車從通義坊出後直去延康,車伕在城中入職多年,知曉城內各處坊市門禁規矩。

    然而,此時,在延康坊門口,有官爺攔下道“前方封路,繞道吧。”

    一路上,因為各類事物耽擱了不少時辰,名為煙青的婢女自知主子去向,遂急道“登記在冊也不可?”

    那簾幕外的官爺撇了下這俏麗娘們一眼,只道“今個事急,若敢耽擱一律以境外奸細處置。”

    我攔下那還要發作的女子,只對門外曬著太陽的官爺,道“自是知曉輕重,官爺且放心。”說著,我讓那個馬伕退回道上,往還未封的更遠處行去。

    路上,不斷看見藍甲,白甲的士卒往來,沿途不少人在排隊依次接受審查。

    “西寺封了,還請回吧。”又是一處關隘,輾轉直此,已經離了延康,直要到相鄰的崇賢坊去。那裡不比他處,因有個公侯府在,所以相對應的,比較容易通融一二。

    馬車再次轉向,守在街口的是兩撥人,一撥城中守衛,白甲輕衫配弩名為白馬輕義,一撥武丁,看上去像是家臣,細想這周圍幾里也就這公侯府在,所以,必然也只有一處了。

    啟國曆經三任君王,除開國時留有少數幾位同姓王侯外,歷經百載,削蕃削爵幾乎沒有多少真正有實權的王爺了。

    印象中,坐鎮西北,守著舊都的那位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也是唯一可以公然持有自家旗幟任命屬地官員的從聖人。

    不過,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眼見著那家門庭華麗而周遭卻無一家一戶敢接近,便知曉,這從聖人自入了此地便無異於流放。恐怕,暗中監視此地的人,比他家蚊蟲都要多。

    想到這兒,我覺得,如果是從這裡過,倒有點招搖撞市之嫌。倒不是說我忌憚什麼,反而有點太過高調,這不符合我的心性。

    煙青急著覆命,她料想從此過去倒也無太多麻煩,坊公子素來與從聖交往平平,此番賣他個人情也沒什麼不好。只要平衡妥當,好壞倒不絕對。

    在我們過時,那公侯府邸也剛好有馬車出門,見我們要過,那車伕停頓少許,反而是謙讓起我們來。

    隔著簾布,我與那車廂裡的那位對視,煙青卻分外緊張,她催促車伕趕緊走。

    巴衛罕見的在這時睜開了眼睛,也和我一樣望向那簾幕外的馬車。

    當景玉樓的建築出現在視野裡時,煙青松了口氣,這位貼身丫鬟從不覺得接待一位客人會有如此多的麻煩,一路上,先是城衛開道,又被官兵封路,最要命的是剛好還堵了從聖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