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張居正丁憂歸政,王崇古憂懼逃亡



                中原王朝的歷史上,有過滅佛的運動,對於如何消除宗教的影響,有著一套成熟的流程化操作和經驗,或者這種經驗,這套經驗,可以總結為世俗化。

    一個將凡人靈魂從神靈處贖回,讓靈魂只屬於自己的世俗化,大明這套經驗最重要的依據就是實用思維,類似於李成梁在遼東求雪,肯下雪,你是龍王爺,不肯下雪,你就是個泥塑的神像,看李總兵炸不炸你就完事了。

    而靈魂贖回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搗毀長崎教會和那座屹立不倒的教堂。

    而羅馬教廷的巡察使,那名神父也在通緝的名單之上。

    而徐渭將這一切都寫成了書信,讓隨行的海防巡檢,駕駛著飛翼帆船,送往京師。

    所有的海防巡檢本身就是一名舟師,能夠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上找到回家的路,這些浪裡白條,已經不是第一次跑這條航線了。

    墩臺遠侯夜不收,海防巡檢海上飛。

    徐渭就是抱怨張居正罷了,他其實知道,以之前大明朝的狀態,大明根本不可能完成滅倭的舉動.

    遠洋作戰需要的前提條件有很多,就以船為例,現在大明使用的海船主要以飛翼帆船、戰座船、三桅的夾板艦和五桅的過洋船,除了戰座船是原來大明就可以建造的之外,其他的都是當今陛下花費了無數的白銀堆積出來的東西。

    張居正就是看穿了倭國的狼子野心,就是預估到了倭國內部矛盾逐漸平穩之後,會舉國攻明,又能如何呢?

    朝堂中的爭鬥、君臣之間的離心離德、從懸崖滾落的國勢,已經讓這位不世人傑,焦頭爛額了。

    張居正在徐渭或者說在希冀大明再興的臣民眼裡,就像是那些個愚昧百姓心目中的無所不能的神,總是寄希望於張居正能夠做的更多一些。

    孫克毅拿出了自己的老本行來,他弄了一條畫舫,準備遴選一些個倭國的娼妓,讓倭國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各家家督、各令制國大名、以及幕府那幫將軍,見識下頂級奢侈和享受。

    孫克毅在團結肉食者,因為這些肉食者決定了倭國大多數人的命運。

    飛翼帆船的航線很有趣,會先到濟州島。

    濟州島到大明的針路圖,在之前濟州人進貢,濟州人漂洋過海連話都不會說來到了大明,朝見了大明皇帝,進貢了方物之後,皇帝十分大方的派遣船隻,將這些濟州人送回了濟州島。

    自那之後,濟州島上就多了一個海防巡檢司,這個巡檢司大明已經照會了朝鮮,目的是用於防倭。

    從濟州島出發後到達朝鮮的仁川港,從仁川港補給後,再次出發前往旅順等地。

    仁川港距離朝鮮的都城漢城很近,而朝鮮王對於仁川水馬驛的落成是非常贊同的,過往朝鮮國王向大明皇帝問安,走陸路的話,要走數月之久,而走海路,只要一天就可以了。

    針路圖的針,指的是羅盤上的那根針,到了哪個地標性的地區後,向某個方向轉向,針路圖就海路圖,誰擁有了海路圖,誰就擁有了這條海路。

    三日後,朱翊鈞收到了徐渭的書信。

    大明南衙到北衙的水馬驛需要十五天,而八百里加急的急報也需要十天左右,而現在,從長崎發往大明、從大明發往長崎的海驛路,只需要短短的兩天就能到天津衛,從天津衛到北衙,只需要一天時間。

    在信息的距離上,現在長崎距離政治中心的距離,僅僅只有三天的時間。

    “徐渭這個措大!”朱翊鈞看完了書信,罵罵咧咧,說徐渭是個措大,因為麻錦把徐渭給告了,說徐渭不尊重元輔先生,並且把徐渭詆譭元輔先生那些話,一個字不差的發回了京師。

    “站著說話不腰疼,壓根不知道先生面臨什麼樣的局面,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再往下,先生不是做不到,是不能做罷了。”朱翊鈞對著張宏十分明確的說道。

    張居正很難,朱翊鈞親眼看到了張居正的難處,一個兩百歲的朝廷需要變法,這變法中受到的阻力,絕非想象中的那麼輕鬆,朱翊鈞只要不在張居正的雷區蹦迪,就能為所欲為的根本原因,就是朝中有個張居正。

    朱翊鈞這可不是胡說。

    嘉靖皇帝的投降,就是典型的例子.

    二龍不相見,是嘉靖朝默認的規矩,因為之前二龍相見的兩任太子,哀衝太子、莊敬太子,尤其是莊敬太子的死,讓嘉靖皇帝不得不接受二龍不相見,父子不能見面的詭異設定。

    如果二龍繼續見面的結果,大抵是裕王都可能因為這種讖緯給咒死,畫小人扎針是咒不死人的,但是下毒可以。

    二龍不相見,爭奪的大約是第一繼承人的培養權。

    張居正作為太傅,已經用盡了自己的全力,來保證萬曆皇帝健康長大,來保證大明皇權不會進一步的喪失了。

    歷史上的張居正更難,因為小皇帝不喜歡張居正,沒有皇權支持的張居正可謂是舉步維艱。

    朱翊鈞不是歷史上那個萬曆皇帝,他感謝張居正在主少國疑的這段時間,做的一切,歷代執掌大權的臣子和皇帝,走到善終的僅僅諸葛亮和劉禪而已。

    至於徐渭到底要跟倭人合作,還是要跟泰西教會合作,朱翊鈞也不在乎,徐渭、孫克毅、麻錦前往長崎,只是前往尋找一個落腳點,無論和誰合作,只要能夠落地生根,那大明後續的蒐集情報的工作,才能照例展開。

    朱翊鈞提筆回信,在書信裡,朱翊鈞十分不滿徐渭對張居正的態度,那是帝師。

    同時也給了他們最大的事權,在長崎便宜行事便是,至於徐渭會不會自立為王,再搞個僭號宋、僭越徽王之類的事兒,朱翊鈞也不在乎。

    只要白銀能夠更加流暢的流入大明,他們在倭國搞出什麼么蛾子事,都是為大明立功。

    給予充分的事權,就是希望他們能發揮出商人和讀書人的本色來,可勁兒的折騰。

    “陛下,先生的父親病重了。”張宏面色凝重的說道。

    張居正的父親張文明,一個落魄書生,和徐渭一樣,屢試不中,如果不是張居正,張文明這種落榜學子,大明比比皆是,張文明既沒有什麼才氣、也沒有什麼名望,更無浮財,即便是某天死去,也不過是在黃土地上,多一個墳包而已。

    正因為張文明的兒子是張居正,所以張文明的病重,才顯得格外的舉世矚目。

    因為張文明去世,大明首輔、太傅帝師張居正按照大明的規矩,就要丁憂致仕了,帝國的掌舵人更易,牽動的是整個帝國。

    朱翊鈞已經用盡了一切的手段,為奪情做了準備,但是張居正本人的意願卻希望可以丁憂。

    張文明病重之後,帝國元輔悲痛不已,請了長期的病假,守在父親的身邊,伺候左右,但是這份孝心依舊留不住張文明流逝的生命力。

    “解刳院那邊沒有什麼辦法嗎?”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這代表著他內心略微有些猶豫,甚至是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