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三十三章 四月的花與轉身的人

大概就像草為螢所說的那樣,人間就像一盤水果拼盤。

 於是想吃哪塊吃哪塊。

 陳青山依舊坐在溪畔發著呆,當然,發呆不一定真的是發呆。

 也可以是養傷。

 這個道人自然一樣一身是傷。

 只是因為有些短視,坐在那裡的時候,顯得有些雙目無神,就像是在發呆一樣。

 張梨子終於觸摸到了第一絲氣感,很是興奮的跑到了溪邊,看著自家師父。

 “師父,我觸碰到那絲氣感了,是不是說明我快要入道了。”

 陳青山回頭看了一眼張梨子,很是無情的打擊著她。

 “還差得遠呢。”

 張梨子默默的低下了頭去,低聲說道:“那好吧。”

 大約也是意識到這樣的話有些傷人,於是陳青山又笑了笑,說道:“其實也很不錯了,人間大多數人,都是連氣感都不會有的。”

 張梨子輕聲說道:“但我不是山河觀弟子嗎?以後會不會給觀裡丟臉?”

 陳青山轉回了頭去,平靜的說道:“丟臉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更何況,山河觀除了曾經的觀宗有點好名聲,也沒有什麼臉面。”

 “曾經?”

 張梨子問道。

 “是的,是曾經。”陳青山抬頭看向青山山林之後的某處,倒是笑了笑。

 “因為現在觀宗,大約是名聲最差的,比我們河宗還要差。”

 這個河宗道人很是感嘆的說著。

 “畢竟我們河宗,都不曾想過要讓人間大亂。但是他們觀宗想。”

 張梨子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所以這樣師父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陳青山聽著這個問題,靜靜的在那裡坐了很久,而後淡淡的說道:“你覺得人間怎麼樣?”

 張梨子不知道為什麼陳青山會突然問一個這樣的問題,想了想,說道:“人間很好,而且一直在向前走去。”

 “是的。”陳青山輕聲說道,“但是他們依舊不夠,世人走得太慢了,許多的東西,哪怕是在槐都,都是處於一種積累的狀態之下。雖然世人總是說著槐都能夠壓住半個修行界,但是倘若真的將陛下,將天獄,將妖族,這些諸多不屬於人間的東西排除出去,你覺得他們真的能夠壓住半個修行界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只是山月小姑娘的張梨子並不懂這些東西,所以只是茫然的搖著頭。

 陳青山平靜的說道:“所以我們是在平衡人間。”

 張梨子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是這樣?”

 不遠處的青椒卻是冷聲笑著。

 陳青山沒有理會她。

 大概就像當初樂朝天與那個傘下少年彈得第一首曲子一般。

 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這個道人只是繼續說道:“同時我們也需要平衡自己。”

 “什麼意思?”

 張梨子不解的問道。

 陳青山認真的說道:“我們始終保持清醒——那就是這樣一件事,是正確卻也罪惡的。”

 張梨子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執著於要殺了陳青山的東海紅衣劍修。

 所以那些冷聲的嗤笑,便是代表了這個道人所行之事的罪惡部分。

 陳青山從未駁斥過任何對於自己一生所為之事的冷語。

 他只是誇耀著自己是小聖人真神仙。

 神仙自然也會帶著罪孽的。

 二者並不衝突。

 一如當年阿彌寺有緣和尚殺一城祭鬼神以換取冥河平靜一般。

 萬事從無絕對。

 有生有死,有對有錯。

 二人正在那裡說著,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本不會來此的年輕道人顧文之卻是帶著一些怒意走了過來。

 “陳青山,河宗的人呢?”

 那般氣勢,大有一言不合便要行兄友弟恭之事一般。

 陳青山抬眼瞥了他一眼——其實看不看都一樣,反正看不清。

 “去流雲劍宗了。”

 話音未落,清溪便化作山河,有一指倏然而來。

 陳青山平靜的抬手,一身道韻流轉,將那山河一指攔了下來,滿溪山風凝滯。

 這個黑袍道人看著那個不過三疊的師弟,淡然的說道:“天賦不夠,便要努力修行,而不是學著師兄們在外面打打殺殺。”

 顧文之是山宗之人,而陳青山是曾經的山宗大弟子,二者之間差距,自然頗為顯著。

 大概山宗之中的年輕弟子,也只有張小魚能夠與陳青山一問高下。

 顧文之面色蒼白的收回手來,道人遍佈道文的指節,卻是有些猙獰的扭曲著。

 只是憤怒這樣的東西,哪怕只剩下了一副骨架,都能夠從形態之中看出來的。

 “你到底想做什麼?真要山河觀與流雲劍宗打起來?”

 陳青山很是平靜,抬眼看著顧文之。

 “有什麼問題嗎?”

 “所以這便是你說的,河宗不會讓天下大亂?”

 陳青山輕笑一聲,低頭看向清溪。

 “所以終究懸薜院出來的,還是過於迂腐了。顧文之,我不信你看不出流雲劍宗有問題。”

 顧文之沉默少許,輕聲說道:“是,但是我不覺得應該用這樣的方式去解決。”

 陳青山挑眉說道:“那你覺得應該如何去解決?帶著黃金萬兩,走去山中,問一問某個劍修,他是否便是一切的幕後主使?或者去關外問一問李石,觀宗是依仗著誰,來做著人間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