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65章 第 65 章

    風亭山莊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單是站在門口就被面前的高牆和厚重的大門給震住。
 
 

    與其說這是山莊,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堡壘。
 
 

    門口站著四個守衛,由蕭衡上前交涉,很快就將大門打開放行,幾人陸續進去。
 
 

    一進去就能看到兩邊栽種著常青樹,即便是寒冷的冬季,也綠意盎然。順著道路看去,就見不遠處坐落著幾棟庭院,屋子的建築風格與雲城的有些不同,那些庭院的房頂都是尖的,屋簷四角翹著,簷下掛著古樸的骨鈴。
 
 

    風一吹,就發出沉悶的響聲,並不好聽。
 
 

    陸書瑾沒見過這種鈴鐺,她仰頭盯著,思索著這些鈴鐺的用處。
 
 

    “這是一種很古老的習俗,難究其來源,說法最多的是這種鈴鐺以前是深山中的獵戶用獵物的骨頭所制,丈夫出門打獵時,妻子就會將鈴鐺掛在簷下,風一吹就將骨鈴的聲音送進深山,丈夫聽到後自然就能循著聲音找到回家的路。久而久之,這種習俗便流傳於世,多為家中親人遠行時的一種祈福和寄託。”
 
 

    蕭矜見她一直盯著骨鈴,就知道她對此物產生了好奇,為她解釋,“不過現在多用於親人逝於異國他鄉,這些骨鈴,是為了讓死於異地之人找到回家的路。”
 
 

    陸書瑾放眼望去,只見這幾座高聳的建築簷下都掛著鈴鐺,不免覺得有些壓抑。
 
 

    “秦姨的丈夫曾是我爹手下的將領,後來戰死沙場。”蕭矜低下了聲音說。
 
 

    不管何時,聽到為國捐軀的故事總是讓人痛心惋惜,陸書瑾盯著那晃動的骨鈴未動,更迫切地想知道那位才女是什麼樣的人。
 
 

    沒多久,就有山莊的下人來迎接他們,將他們帶往名喚楓林的院落之中。
 
 

    等進了院落,才發現院中的楓樹下竟然站著一個熟人。
 
 

    此人正是葉洵,他也不知在傷悲什麼春秋,對著一棵光禿禿的樹愣愣出神,聽到動靜後轉頭看來,立馬就露出沒來得及掩飾的驚訝之色。
 
 

    蕭矜一挑眉,“真巧,葉少怎麼也在此處?”
 
 

    葉洵掩去神色上前來,先給蕭衡行了禮,才說:“這兩日天寒,我便跑來山莊看看秦姨,順道泡泡湯泉驅寒,蕭大人你們也是為此而來?”
 
 

    蕭衡笑著點頭,“再過幾日就要啟程上京,便趁著還有些空閒日子,帶小四他們來玩玩。”
 
 

    葉洵應了聲,目光一轉,看到陸書瑾的時候頓了頓,繼而不著痕跡地將視線移開,與蕭衡笑著攀談起來。
 
 

    如此一來,加上山腳的梁春堰和葉洵,這一行人足足有九人,楓林院住不下,蕭衡與方晉等人去了後方的青竹苑。
 
 

    蕭矜在原地站了會兒,也不知道是琢磨了什麼,忽而喊了蔣宿一聲。
 
 

    蔣宿扭頭,屁顛屁顛跑過來,“蕭哥,你叫我?”
 
 

    蕭矜一把攬住他的脖子,將蔣宿整個抱在懷中,拉著他往邊上走去,“我跟你說個重要的事。”
 
 

    陸書瑾盯著蕭矜的背影。
 
 

    他比蔣宿高一些,這樣一攬再加上蔣宿極為配合,從後面看去蔣宿就像是被他抱在懷裡,小鳥依人地跟著他離開。
 
 

    看著姿態親密的兩人,陸書瑾忽然想起這兩日聽到的那些關於蕭矜的傳言。
 
 

    陸書瑾是不信的,畢竟雲城裡那麼多關於蕭矜的傳聞,細細數下來也沒有幾條是真的。
 
 

    但傳言那麼烈,陸書瑾也多少受了些影響,總是下意識地往哪個方面想。
 
 

    直到蕭矜與蔣宿走到遠處,她才收回視線。原本與蕭矜站在一起,但他一走她身邊沒了別人,在這陌生的地方頓時就有些拘謹,正巧又瞄到旁邊有一處涼亭,陸書瑾慢步過去,挑了個乾淨地方坐下。
 
 

    風亭山莊的風景是極好的,楓林院中就種滿了楓樹,想必青竹苑裡也全是竹子,各處都被打理得非常漂亮。
 
 

    這裡在山上,遠離塵世喧囂,入了夜之後定是非常安靜的。
 
 

    “陸兄。”梁春堰溫笑著走來,在她對面落座,“沒承想這般巧,能在這裡遇上陸兄,說明你我之間當真存在某種緣分。”
 
 

    陸書瑾便與他閒聊,“梁兄覺得我們之間是哪種緣分?”
 
 

    梁春堰眉眼柔和,笑著說話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文弱書生的氣息,輕聲細語,“不期而遇的緣分。”
 
 

    陸書瑾看著他,想起曾經在百里池,他被劉全打得半死不活的樣子,暗道也確實是有這種緣分的。
 
 

    梁春堰脾氣甚好,從未見他急眼過,與誰說話都是慢慢悠悠的,且他有一種不大自覺的熱情,固執地將陸書瑾認作是他的朋友,這點倒是讓陸書瑾頗為費解。
 
 

    她道:“梁兄說笑,不過我倒認為是別的緣分。”
 
 

    梁春堰問,“是何?”
 
 

    陸書瑾道:“我們身上有些相同之處。”
 
 

    這句話好像是說到梁春堰的心坎裡了,他眼眸一亮,十分期待地看著陸書瑾。
 
 

    她笑著說:“你看,你我二人的名字都是三個字,這不算緣分麼?”
 
 

    梁春堰一聽,頓時露出了些許疑惑迷茫的神色,見陸書瑾這樣一本正經地胡扯,竟不知如何接話了,乾笑著應了兩聲。
 
 

    另一頭蕭矜拉了蔣宿走出老遠,回頭張望見沒人靠近之後,才對蔣宿道:“你與那梁春堰,是個什麼關係?”
 
 

    蔣宿撓了撓頭,說道:“就先前在祈神祭那日與他交談過幾句,後來我去甲字堂找陸書瑾玩,也與他說過幾回話……”
 
 

    他覷了一眼蕭矜的臉色,見他眉眼沉著,似乎有些不高興,於是趕忙表忠心,“梁春堰與我來說不過是露水姻緣,我心頭上的人還是蕭哥你,誰也比不上的!”
 
 

    蕭矜一聽,當即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你這肚子裡的墨水還沒有你撒的尿多,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蔣宿捂著後腦勺諾諾稱是,又想起這兩日雲城中都在說蕭矜喜歡男子,再加上樑春堰男生女相,美得驚人,他不免多想了些別的,立即又說:“我與梁春堰真的不熟!”
 
 

    蕭矜才不管他跟梁春堰熟不熟呢,只圈著他的脖子,將他拉到跟前小聲說:“你這幾日好好盯著梁春堰,最好是黏在他身上,不管他去哪裡都跟緊,上茅房都跟著,讓他把你別在褲腰帶上,知道嗎?”
 
 

    “上茅房……也跟著?”蔣宿不太能理解。
 
 

    蕭矜壓下雙眉,顯得鄭重又嚴肅:“這不是兒戲,是我交由你的一項隱秘任務,非常重要。”
 
 

    蔣宿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不自覺站直了身體,認真道:“多謝蕭哥抬舉,我必完成這樁任務!”
 
 

    蕭矜點點頭,“自然些,不要讓梁春堰察覺你是故意監視他的,知道嗎?”
 
 

    蔣宿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他看出任何端倪。”
 
 

    蕭矜心說梁春堰就算是看出來也無妨,他還能打蔣宿不成?先前被劉全都打得半死,哪能打得過蔣宿啊。
 
 

    他出現在風亭山莊,就是有鬼,就算前幾次季朔廷反覆派人探查他的身世,沒有查出任何不對勁之處,但蕭矜仍不能夠放心。
 
 

    疑罪從有,梁春堰在他這裡,從來都不是個好東西。
 
 

    蕭矜交代完,拍了拍蔣宿的肩膀,“行了,去吧。”
 
 

    蔣宿轉頭就走,行了兩步又停下來,像是猶豫了一下,轉頭問道:“蕭哥,雲城這兩日的傳言你喜歡男子,是真的嗎?”
 
 

    蕭矜雙眉一蹙,罵罵咧咧,“蔣宿,你乾脆找點漿糊塞腦子裡,也比腦子空空好得多。”
 
 

    蔣宿趕緊跑了。
 
 

    說完話回去,梁春堰又找陸書瑾聊上了。兩人坐在亭中,倒不是那種熱聊,而是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看起來相處得愜意融洽。
 
 

    蕭矜遠遠看了一眼,從鼻子裡輕哼一聲。
 
 

    緊接著他派出去的大將就上場了,貼著梁春堰的肩膀一下子就坐下來,笑眯眯地介入兩人的交談,“梁兄,你先前來過風亭山莊嗎?”
 
 

    梁春堰對他突然的靠近很是驚訝,但溫和的性子讓他沒有推開,而是道:“這是頭一次來,只是聽說了青松居士的事蹟,慕名而來。”
 
 

    蔣宿非常熱情地拉著他的胳膊,雙目充滿精神的光:“我先前來過兩回,可以帶你去逛逛,這裡的湯泉堪稱一絕!”
 
 

    陸書瑾見兩人聊起來,便沒再插話,餘光像是看到有人朝這邊望,她轉頭看去,對上蕭矜的目光。
 
 

    蕭矜站得地方還挺遠,直直地朝這邊看,不知道是在看亭中的誰。
 
 

    她與蕭矜對望片刻,就見他突然招了招手,似喚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