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56章 第 56 章

    蕭矜前幾日接到了他爹要回雲城的消息,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一早就從舍房離開,忙到深夜才回去。
 
 

    今夜他倒是提早回了舍房,卻沒瞧見陸書瑾。
 
 

    但舍房今日並無人值守,沒人知道陸書瑾去了哪裡。
 
 

    有了上回吳成運的前車之鑑,蕭矜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即派人去尋,自己也出了海舟學府縱馬去尋人。
 
 

    只是還沒等他找到,季朔廷就先帶來了小香玉傳出的消息,說是陸書瑾與葉芹在春風樓的月水間。
 
 

    蕭矜聽到這個消息,想也未想就趕往春風樓。
 
 

    他心裡清楚陸書瑾是什麼人,也清楚葉芹親近陸書瑾也並非男女之情,但是不知為何,心中就憋著一股子火氣。
 
 

    一路上他一直隱忍,面上分毫不顯,可就在推開月水間的門,看到陸書瑾與葉芹親暱依偎在一起的時候,這股被強壓的火氣瞬間難以抑制。
 
 

    他都來不及有其他思考,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將陸書瑾趕緊帶離這個地方,帶離葉芹的身邊。
 
 

    他將披風蓋在陸書瑾的身上一把抄起,老早就知道陸書瑾羸弱瘦小,先前扛在肩上的時候只感覺輕,現在抱在懷裡,卻是覺得如此柔軟。
 
 

    被抱起來之後,她的臉下意識往蕭矜的懷中蹭了蹭,下意識汲取溫暖。
 
 

    蕭矜將她往懷裡緊了緊,繃著嘴角一言不發,沉著臉色將人抱出了春風樓,徑直上了馬車。
 
 

    馬車駛動,前往海舟學府。
 
 

    陸書瑾躺在座椅上,不大舒服的姿勢讓她動了動,睜眼看了一下,只見馬車裡燈光微弱,蕭矜雙手抱臂面色陰沉地坐在對面,直勾勾盯著她。
 
 

    她腦袋暈得太厲害,翻了個身又險些從座椅上栽下去,身上的披風掉落在地,她被驚動,啞著聲音喚道:“葉姑娘……”
 
 

    蕭矜氣了個半死,沒搭理。
 
 

    “葉姑娘……”陸書瑾又喚了一聲,帶著些著急。
 
 

    “閉嘴。”蕭矜兇她。
 
 

    “葉姑娘……”陸書瑾意識不清楚,手在身邊胡亂摸著,似乎在尋找葉芹。
 
 

    蕭矜二話不說,一拳捶開了窗子的卡扣,將車窗一把掀上去,寒冬的冷風瞬間從外面湧進來。
 
 

    蕭矜又將另一邊的窗子打開,兩邊的風呼嘯而進,將馬車串了個透心涼,陸書瑾歪了片刻,很快就感覺到了寒冷,下意識蜷縮身體。
 
 

    蕭矜看在眼裡,有一瞬的心軟,他冷聲道:“這裡哪還有什麼葉姑娘?”
 
 

    寒風襲面,就這麼一句話,陸書瑾被凍得稍微清醒了些,還真跟蕭矜對話上了,“她人呢?”
 
 

    蕭矜沒好氣道:“被山上的狼叼走吃了!”
 
 

    陸書瑾信以為真,竟一下從座椅上躥起來,“什麼?!”
 
 

    馬車尚在搖晃,她有些意識不清,剛起來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又跟軟麵條似的要摔倒。
 
 

    蕭矜的身體行動快於意識,幾乎眨眼的工夫就一把將她胳膊抓住,用力道穩住她的身體以防她跌倒撞到桌子,而後把她一把拽到自己旁邊的座椅上,低斥,“亂動什麼?坐好!”
 
 

    “不成……葉姑娘必須天黑之前回家。”陸書瑾仍死死記著下午與葉芹的約定。
 
 

    “你倒還知道天黑前讓她回去?”蕭矜重重一哼,“葉芹偷跑出府,又久不歸家,結果在春風樓尋到你與她一起,你就等著葉家問你的罪吧。”
 
 

    陸書瑾只覺得耳邊有人嘰喳說個不停,起初還能聽清楚些許,後面就模糊了,她擰著眉道:“聒噪。”
 
 

    蕭矜聽聞,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你說我聒噪?怎麼著,說到你不愛聽的話了?”
 
 

    陸書瑾此時滿腦子漿糊,不知道蕭矜話中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能直白地感覺到蕭矜的情緒,那是一種類似於敵對的,帶著隱怒的情緒。她本就身體不適,推了蕭矜一把,自己靠在車壁上,說道:“走開。”
 
 

    “喂,陸書瑾。”蕭矜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面前一拽,“你看看清楚我是誰。”
 
 

    陸書瑾迷濛的雙眼睜了睜,眼前所有物體都是重影,越看越暈,她乾脆又閉上眼將頭扭過去。
 
 

    蕭矜徹底被惹怒,雙眉壓著,被氣笑,“難不成是我壞你的好事?倒跟我鬧起脾氣了?”
 
 

    陸書瑾只覺得被馬車晃得有一種反胃的噁心,令她難受極了,語氣自然也不算多好,“閉嘴,別吵了。”
 
 

    “我才說了幾句話,就吵到你了?”蕭矜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自禁將力道收緊,捏得陸書瑾手腕生疼,他道:“那葉芹向來是話多的,與她在一起你就不嫌吵嗎?想來也是,否則怎會在春風樓留那麼久的時間。”
 
 

    陸書瑾手腕驟然傳來疼痛,驚得她酒醒三分,下意識去掙脫,一轉頭就對上蕭矜盛滿怒意的雙眸,她扭了扭手腕,“蕭矜,放開我。”
 
 

    “陸書瑾,我以為你心裡是清楚的,不管什麼事皆沒有讀書重要,你無家世唯有考取功名才能走上仕途,那才是你應該走的路!”蕭矜許是氣上心頭,頭一次對陸書瑾說這麼重的話。
 
 

    陸書瑾恍然想起半年前,姨母將她帶到那醜陋的瘸子面前,說那是她定下親事的丈夫。陸書瑾不願,委婉向姨母提起,試探她的口風。
 
 

    當時姨母說了什麼來著?
 
 

    陸書瑾記得極為清楚,她冷著臉,面含譏諷,說道:“陸丫頭,你爹孃早死,我養你這麼多年就指望你給我報這一回恩,你也沒有旁的用處,這便是你應該走的路。”
 
 

    陸書瑾不知道自己應該走什麼樣的路,她不願成為籠中之鳥,不願讓別人在自己身上纏上重重的枷鎖,將她活生生困死。
 
 

    入朝為官對她來說,是一場無法破解的死局。
 
 

    蕭矜對她寄予的厚望,一開始就註定失望。
 
 

    陸書瑾酒勁上頭,心裡一直沉沉壓著的事在此刻增重千倍,堵住了心腔,讓她感到難以忍受的窒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更沒思考如何措辭,她只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馬車裡響起:“蕭矜,我不會入朝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