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40章 第 40 章

    兩人的衣裳顯然是出自同一家店鋪,除卻衣襟袖擺之處略有不同之外,一眼看去倒像是一模一樣。
 
 

    蕭矜卻完全沒在意這些,他站在陸書瑾的面前,日光從他身後打過來,將他頎長的影子落在陸書瑾的身上,“試完衣裳了?為何沒回學府?”
 
 

    陸書瑾的目光在葉芹臉上晃了一下,說道:“我隨梁兄買些東西,正打算回去。”
 
 

    蕭矜將頭一側,彷彿才看到梁春堰一樣,衝他露出個淡淡的笑,謙和之中還帶著傲慢,問:“那你東西買完了嗎?我可差遣馬車送你們回去?”
 
 

    都到了這份上,梁春堰縱然是還有東西沒買,也不繼續閒逛了,便拱了拱手道:“不勞煩蕭少爺,我們二人走回去即可。”
 
 

    蕭矜忽而一展臂,攬上陸書瑾的肩頭,將她半攬入懷中,道:“我忽而想起還有些事要與陸書瑾去辦,不若你就先回去吧?”
 
 

    梁春堰怔然一瞬,看向陸書瑾,似在等她的答案。
 
 

    陸書瑾的肩膀被這麼一壓,臂膀貼住了蕭矜的胸膛,那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又往鼻子裡躥,她倒沒用多長時間考慮,歉然一笑:“梁兄抱歉,不能與你同回學府了。”
 
 

    她如此一說,梁春堰當即也沒再多說,笑了笑道:“無妨。”
 
 

    蕭矜看著一言不發,待梁春堰轉身離開之後,他才鬆開了陸書瑾的肩膀,一聲輕哼飄過來,“什麼梁兄,我讓你叫我一聲蕭哥都難得要死,隨便鑽出來的阿貓阿狗,又是洪哥又是梁兄的,你倒是叫得順口。”
 
 

    陸書瑾起初還沒反應過來,隨後一想,他所說的“洪哥”,是她先前在豬肉鋪記賬時的那個店鋪掌櫃,當初是為了故意與孫大洪拉近關係所以才一口一個洪哥的喊,沒想到蕭矜連這都知道,且不僅知道,還耿耿於懷。
 
 

    她偏頭看去,就見蕭矜撇著臉,露出半個後腦勺對著她,正皺著眉跟葉芹說話:“你還不回家去嗎?”
 
 

    語氣不大好,約莫是因為這件小事生氣,太過孩子氣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笑。
 
 

    葉芹的眼眸也很大,在陸書瑾和蕭矜的身上來回轉著,臉上的表情一看就不太聰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衝陸書瑾望了好幾眼,最後說道:“那我就先走啦,小四哥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算數!”
 
 

    “算算算,”蕭矜揮揮手,不耐煩地打發道:“趕緊回去,別在街上閒逛。”
 
 

    葉芹將頭一歪,“小四哥不差遣馬車送我嗎?”
 
 

    “你葉家缺這一輛馬車了?”蕭矜反問。
 
 

    她吐了吐舌頭,一副俏皮的樣子,對陸書瑾露了個露牙齒的笑容,而後轉身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陸書瑾想起了她同胞哥哥葉洵,那個看起來滿臉陰謀的男子,與葉芹恍若天差地別,一點看不出來兄妹的樣子。
 
 

    葉芹走了之後,蕭矜轉頭看她,嘴角還是繃著的,瞧起來老大不樂意了,陸書瑾仰著頭與他對視,以為他高低要訓斥自己兩句,結果等了一會兒,卻聽到他問:“走累了沒?”
 
 

    陸書瑾雙眉輕動,按照她的性格,這時該回一句尚好,但對著蕭矜的眼睛,她的話在嘴邊晃了一圈,再出來就變成了實話:“後腳跟有些痛。”
 
 

    “我就說嘛,閒著沒事幹嘛自己去買,雲城那麼大,想買的東西全買齊也不知道要轉多久。”蕭矜輕嘆一口氣,說道:“那今日先回去,改日再買。”
 
 

    他轉身要走,陸書瑾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說:“無礙,我還不累,你要買什麼東西?”
 
 

    “還走得動?”蕭矜不經意往她雙腳看了下。
 
 

    陸書瑾點頭,“自然,我曾徒步從楊鎮走到隔壁鎮子,走了兩天一夜。”
 
 

    蕭矜雙眸一怔,繃緊的嘴角沉下去了,他知道陸書瑾並非是故意說出這些來賣可憐,正是因為她用非常若無其事的口吻說出,才讓蕭矜心裡很是不舒坦。
 
 

    他揉了把陸書瑾的頭,“那行,再轉會兒。”
 
 

    陸書瑾跟上他的腳步,心緒飄忽起來。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蕭矜的想法。蕭矜是真心要拿她當弟弟的,他甚至給自己身上施加了一種莫須有的責任,他給陸書瑾買了很多東西,衣食住行都考慮安排考慮,甚至還要帶她去見自己兄長,寫信給他爹懇請當國大將軍收她為義子,陸書瑾覺得這些都是蕭矜細細考慮之後的決定,他並非一時衝動之人。
 
 

    所以他是很介意自己不肯叫他一聲哥哥的,陸書瑾從前沒察覺,如今知道了。
 
 

    她有自己的原因,並非不可說,但在大街上聊起來不大方便,就決定今晚回去再與他說。
 
 

    蕭矜帶著她去了玉石樓,在裡面挑了些玉佩發冠,也不管陸書瑾要不要都通通買下,接著又去買了不少書和冬日裡換洗的棉衣,說馬上就要入冬這些東西或不可缺。
 
 

    許是知道陸書瑾的腳疼,他也沒抓著陸書瑾逛多久,連人帶著買的東西一併讓馬車送回了舍房。
 
 

    她抱了東西回去,整理了許久發現她所在的地方東西已經放不下了,必須將以前的那些全部移出來才行,陸書瑾將東西堆在了桌腳,打算下次休沐給帶回大院那邊。
 
 

    趁著今日陽光好,陸書瑾將被褥棉衣都掛出去曬,在屋子裡忙活了一下午,臨近夜間時,蕭家隨從陳岸忽而來傳消息,說自家少爺今晚不會來學府舍房了,叮囑她睡覺時鎖好門窗。
 
 

    陸書瑾睡覺前一直都會將門窗鎖好,只有在蕭矜來了之後,每夜都有隨從輪班倒地守在門口,有時候才不會鎖門。
 
 

    她原本有事要與蕭矜說,但他既不回,倒也不急於一時,便將此事暫時擱下,想等著蕭矜回來的時候再說。
 
 

    不過很快地,陸書瑾發現她這個思想裡存在一個錯誤。
 
 

    蕭矜一開始搬來舍房的原因尚且不明,但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這裡,是因為他為隱瞞受傷之事所以才留在舍房,但現在傷勢大好也無旁的事,他自然回家去了。
 
 

    他來舍房,自然不能用“回”字。
 
 

    陸書瑾隔日在學堂被蕭矜喊去吃午飯的時候,蕭矜用很隨意的語氣說了這件事,彷彿從舍房離開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從始至終他都是暫住。
 
 

    她神色怔忪許久,最終應了,沒再多說。
 
 

    這是好事,因為從一開始陸書瑾就在煩惱怎麼把蕭矜趕走,前段時間甚至還要想辦法搬出去住,為此白白折了五兩銀子,現在蕭矜離開了,她心頭的一件難事算是解決了,但不知道為何她一點高興不起來。
 
 

    有一種難說的情緒籠在心頭,她分不清是什麼。
 
 

    直到連這幾日舍房都只有她一人,睡覺時再也沒有一盞燈在屏風那邊亮著,也聽不到蕭矜從那頭傳來的聲音之後,她後知後覺,這種情緒叫孤單。
 
 

    奇怪的是陸書瑾從小到大從不懼怕孤單,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不適應了。
 
 

    好在白日裡在學堂還是非常熱鬧的,蕭矜還是照常喊她吃飯閒聊,蔣宿也天天在耳邊嘰嘰喳喳,季朔廷也開始與她熟絡,每回來學堂都給她帶些東西,不是一些珍藏的書籍,就是品質上乘的墨。
 
 

    蕭矜看在眼裡,在暗地裡悄悄警告陸書瑾可不準喊季朔廷哥,不然他真的是要生氣。
 
 

    陸書瑾對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見怪不怪,並未放在心上。
 
 

    十月的最後一日,蕭矜在下學的時候將陸書瑾拽出了學府。
 
 

    海舟學府坐落於雲城中央偏東一帶,是十分熱鬧的繁華地帶,鬧中取靜之地。學府附近有些房舍是用來出租的,價格都相當昂貴,非尋常人家能夠租得起,上次陸書瑾也是猶豫了好久才咬牙下的決定。
 
 

    再往東,有條名為春竹的街道,與那片租賃的房屋隔得並不遠,其中個宅子藏在敞亮的巷子後頭,相當僻靜。且房舍建造得精細,二進門的院落,正堂廂房暖閣還捎帶後院,起初建造時是為了給富家子弟藏嬌所用,被葉洵的兄長給看上了,當初還交了一筆定金,但那會兒蕭矜正是處處找事的時候,二話不說加價把這屋子給搶了過來。
 
 

    當初只是為了氣一氣葉洵的兄長,實際上這宅子搶來之後一直在閒置,根本沒有用上,蕭矜一直惦記著給陸書瑾找房子的事,前段時間就定下了此處,期間命人將其中的東西都翻新一遍,這兩日方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