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26章 第 26 章

    馬車本來是要往海舟學府而去的,但走到半道上,蕭矜忽而想起來臨走時給隨從安排了一堆的事,鐵了心地要把那個地方徹底整改一番,現在這時候估計正忙活著,學府的舍房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他朝陸書瑾問:“你還有旁的事要忙嗎?”
 
 

    陸書瑾自然是沒有事的,本來今天的打算是在大院裡坐到晚上再回來,但是因為蕭矜從中作梗,她只得提前離開。
 
 

    見她搖頭,蕭矜沉默片刻,似在思量什麼,而後對隨從道:“改道,去春風樓。”
 
 

    春風樓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陸書瑾當即就說:“我要回去。”
 
 

    “你回不了。”蕭矜否決,說道:“那破地方合該好好修整,待晚上再回去,你就先跟著我。”
 
 

    “我不想去。”陸書瑾大膽表達自己的想法。
 
 

    蕭矜瞥她一眼,摻雜著威脅地哼了一聲,“這話我就當沒聽到。”
 
 

    陸書瑾自然也不敢再說第二遍,但心裡還是不大樂意的,知道蕭矜指定不會去什麼好地方。
 
 

    果然,馬車饒了半個城,在雲城第一琴館門口停下。
 
 

    蕭矜率先下了馬車,他是春風樓的常客,守在門口的下人老遠就瞧見了蕭家馬車在路邊迎著,一見蕭矜下來便急忙上前,躬身彎腰隨手給蕭矜的衣襬撣了撣灰塵,喜笑顏開:“蕭小爺,您又來了啊。”
 
 

    蕭矜應了一聲,那下人便像往常那樣,著急忙慌地將他往前引,但蕭矜這次倒沒急著往裡進,而後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在瞧誰。
 
 

    片刻後,他橫眉佯怒,半個身子又探進馬車裡,從裡頭拽出來一個模樣極是清秀的小郎君,往外一拽就扯下了馬車。
 
 

    陸書瑾看著面前這座富麗堂皇,張燈結綵的春風樓,抗議道:“我想回去看書。”
 
 

    蕭矜道:“不成,我陪著你去了一趟城北,你也該陪我走這一遭才算公平,再說了,那舍房你現在也回不去,指定一團亂。”
 
 

    “我可以站在院子裡看書。”她說。
 
 

    蕭矜又開始裝聾,威脅道:“你若是不想好好走路,我就給你扛進去。”
 
 

    街上人來人往,皆往此處瞧,而蕭矜又握著陸書瑾的手腕不放,似鐵了心地不讓她走。陸書瑾沒辦法,只得跟在蕭矜後頭進了這雲城有名的銷金窟。
 
 

    春風樓乃是遠近聞名的琴館,是城中達官貴人,世家子弟的主要消遣之處。
 
 

    樓中的酒十里飄香,樓裡的姑娘傾城貌美,打一踏進這座樓,陸書瑾的眼睛就被裡頭的華麗晃了眼,只覺得觸目便是在燈光下閃耀的金色,頭頂上掛著的巨大的彩色燈籠往下墜著飄帶,站在輕薄紗簾之後翩翩起舞的姑娘,空氣中瀰漫著沁人心脾的芳香,不管從何處看,這裡都與玉花館有著雲泥之別。
 
 

    但本質上,也無太大區別。
 
 

    蕭矜走在前頭,樓中的姑娘都熟悉他,站在邊上甩手絹,“蕭小爺可有幾日沒來了。”
 
 

    “爺有正事兒,也不能日日往這裡跑。”蕭矜適當地為自己正名。
 
 

    那些姑娘都知道蕭矜不喜歡姑娘貼得太近,雖圍了上來卻也保持著一段距離,很快就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個穿著寒酸的陸書瑾,紛紛發出詫異地疑問,“這後頭跟的是誰啊,怎麼瞧著那麼眼生?”
 
 

    陸書瑾縮了縮脖子,心說可不眼生麼?她就是錢多得放路上燒,也不可能踏進這地方。
 
 

    蕭矜腳步停了停,轉頭對她道:“你跟緊些,走我邊上。”
 
 

    陸書瑾實在不適應這種場景,唯一認識的人也只有蕭矜,當然是緊跟著他,聽他說了話之後便跨了兩步悄悄去貼他的手臂。
 
 

    蕭矜牽著嘴角笑了下,帶著她直奔三樓,去他常年包下的一個雅間之中。
 
 

    這裡的門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將聲音隔絕得極是徹底,裡頭的聲音一點也傳不出來,直到門推開時才能聽到裡面交錯悠揚的琴樂之聲。
 
 

    雅間敞亮,緋色的紗簾從吊頂上垂下來,輕輕飄動著。
 
 

    蕭矜撩開紗簾往裡探身一瞧,就見座位和矮榻皆坐了人,幾人見了蕭矜之後紛紛站起身來,喚了一聲,“蕭哥。”
 
 

    蕭矜方才還愣愣的,目光一落,瞧見了正中央的矮榻旁坐著的一個男子,當下神情一轉揚唇笑了起來,脫了靴子往裡走去,“我說這地兒怎麼這般熱鬧,原來是葉老二你在啊。”
 
 

    陸書瑾落後了半步,不動聲色往裡看,就見季朔廷也在,但他邊上坐著個臉生的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長相併不算出眾但眉梢間的笑意彷彿帶著股溫柔的意味,笑著說:“蕭小爺,有陣沒見你了,聽說你昨日干了件大事兒啊。”
 
 

    說著,季朔廷和那男子一同動身,在當間讓出個空位來,蕭矜從善如流地走到其中盤腿而坐,姿態隨意地伸展著肩膀,似煩躁地嘆了一聲:“什麼大事啊,別提多晦氣了,葉洵你最好別提,觸我黴頭。”
 
 

    葉洵的另半邊臂膀上還趴著個模樣極為豔麗的姑娘,他隨手捏了顆葡萄餵給那姑娘,不在意道:“劉傢俬藏官銀的事都能讓你給抖出來,哪能是觸黴頭?這是立大功啊。”
 
 

    那姑娘含了葡萄笑,“蕭小爺本事大著呢。”
 
 

    葉洵就低低訓斥她,帶著股寵溺的意味,“吃完了再說話。”
 
 

    姑娘又咯咯笑起來。
 
 

    蕭矜對這兩人的互動完全視而不見,也沒接葉洵的話,只驚奇道:“咦?上回咱們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不是讓小香玉輪著陪麼?這次怎麼還掛在葉二身上?小香玉是看不上季老五啊?”
 
 

    季朔廷適時地翻個白眼,做出不高興的樣子,“你說的那都是上上回了。”
 
 

    “看來是我記錯了。”蕭矜轉頭看向還站在紗簾邊上的陸書瑾,發現她還愣愣站在那裡,便道:“還站在作何?進來坐季朔廷邊上。”
 
 

    陸書瑾緘默不語,學著他的樣子把鞋脫了,還特地並在一起擺放整齊擱在蕭矜的鞋子旁邊,而後走進來坐在季朔廷的身邊,當中隔著半肘的距離。
 
 

    整個矮桌上皆是用光亮的銀器盛滿豐盛的美食,桌邊坐著的也都是身著錦衣的少爺,唯有陸書瑾在這張桌子上顯得無比突兀,格格不入。
 
 

    但她面色寧靜,落座之後雖沉默不語卻不顯拘束,倒有幾分平日裡少見的從容。
 
 

    她方才細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裡的氣氛並不簡單。蕭矜平日裡跟季朔廷相處時的狀態是非常輕鬆的,兩人約莫是自小一起長大,動輒貶損對方也不覺過分。而方才與這名喚葉洵的人碰面時,蕭矜身上那股懶散的氣息悄無聲息地就收斂起來,他雖然在笑,卻並不放鬆。
 
 

    說明蕭矜和季朔廷與這葉洵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融洽。
 
 

    不拘謹不露怯,就是陸書瑾唯一需要做的事,也不會有人為難她。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陸書瑾雖衣著寒酸,也不與人對視交流,但她是蕭矜帶來的人,這一屋子裡蕭矜坐在主位屬地位最高,是以那些人雖疑惑陸書瑾的身份,卻也都有幾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