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犁 作品

118. 第 118 章 覆滅

    “我陪你們一起去風舵城。”薛冰寕出聲。
 

    辛珊思搖首“不用, 你在荀家屯待著,幫我們看著點家。”一會她還要給魔惠林去封信,“蒙曜那已經關了不少沁風樓, 現在急著解熾情的人有很多, 她們不會想黎大夫出事。加上江湖武林裡身有重疾的, 身中劇毒的”她彎唇笑之, “十萬金是多, 能從閻王那買命嗎”
 

    不能,可黎大夫能從閻王手裡搶人。薛冰寕心稍安“那行,我看家。”
 

    黎上道“尺劍和風笑隨我們一起就夠了。”
 

    晚上,程餘粱回來知道了事, 臉立時就黑了, 咬牙切齒道“肯定是戚贇那老賊。”
 

    姜程雙眉緊鎖,嘴裡喃喃“戚贇怎麼敢的”思索著,想到一個可能, 他雙目一沉, “難道”話才出口, 他又覺不可能。五里老祖和餘二真人, 他們的功夫在武林裡
 

    “沒什麼不可能的。”辛珊思端著一陶盆的湯出廚房“與戚贇那樣的人對峙,最不能有的就是良善。更何況,在五里、餘二心裡,還存著戚贇年輕時正義的一面。你說,他們能贏嗎”
 

    但凡那二位少信點戚贇, 二十年前在黎家被滅門後就該立馬結束絕煞樓, 而不是找什麼見證人來,退出絕煞樓,將整個絕煞樓交於戚贇。
 

    姜程僵在那裡, 心裡亂得很。
 

    程曄洗了手臉,將冰涼的溼巾子丟給他,拍了拍他的肩“夫人說的對,就以五里大師和餘二真人的本事,他們若落到戚贇手裡,那隻能說明一點,便是那二位對戚贇還抱有一絲幻想。”
 

    “史寧和荀厲失蹤後不久,三通教的老教主方戟也在石雲城沒了影。”黎上抱著大晚上不睡覺的閨女,在院裡轉悠著“一界樓的聞小掌櫃覺出不對,夜半來訪。我跟珊思與她提了思勤給蒙玉靈煉的藥。封因師太不是一個狹隘的人,她得信肯定不會捂著,必是通告各門各派。據我所知,峨眉已經通過一界樓召回了一些在外的門人。”
 

    “最近江湖上走動的老前輩不多。”風笑填補了一句。
 

    姜程扯唇,無力笑之“說句不當說的,如他們真是落到戚贇手裡,那”沉凝幾息,嘆聲道,“也是應了因果。”
 

    這話,程餘粱聽著還算順耳。在知道絕煞樓是五里、餘二、戚贇三人建立後,他就在想該怎麼處置兩位前輩高人。現在,倒是不用他再想了。他們已經得報應了。
 

    黎久久打哈欠了。黎上將她斜抱,一下一下地輕拍著,腳往東廂南屋去。凡清已經洗漱過,這會正在用藥水泡腳,見姐夫進來,他站起豎手行禮。
 

    “不用這般多禮。”黎上讓他坐回小凳,看向炕。炕尾的被褥已經鋪好,就等著主人入睡。
 

    黎久久又打了個哈欠,扭頭往後望。凡清兩眉一皺“久久,你怎麼還沒睡”
 

    “對啊”黎上低頭看小東西“你怎麼還沒睡”
 

    凡清想了想,很正經地道“她下午睡了快一個半時辰,明天不能給她睡這麼久。”
 

    說的是,黎上抬眼望向凡清,目光從他的手到他的頰“等你蒙曜師侄把藥送來,我就給你制舒痕膏。到時,你臉上的疤要被破開。”
 

    “凡清不怕疼。”治臉的事,在來找師姐的路上,師兄就跟他說過八回。他知道姐夫是個神醫。
 

    “好。”黎上露笑,垂目下望他的泡腳桶“水涼了嗎”
 

    “還沒有。”凡清在心裡數著時間,風伯伯說了,他得泡夠兩刻時。
 

    屋外,姜程收拾了心情,到堂屋用飯。尺劍遞了雙筷子給他“再有個兩三天,盛冉山那的草應該就能除乾淨了。”
 

    “差不多。”程曄給幾人盛好飯,舀了勺肉湯倒在自個飯碗裡。風笑端著一簸箕饅頭過來“這兩天,你們幫忙問問明年開春大夥有什麼打算沒打算,建房的活幹不幹”
 

    姜程夾了一塊白菜幫子“五六日前就已經有人向我們打聽了。”兩百文一天,工錢隨時可領。這樣的活計,去哪裡找
 

    “要繼續幹的,咱做個登記。”程餘粱拍拍邊上的板凳,讓風笑坐。
 

    風笑坐到程老旁“之後幾日,我和尺劍要隨主上去風舵城一趟。登記勞工的事,程老您得幫幫忙。”
 

    “行。”程餘粱爽快答應。
 

    次日,盛冉山岔口那就多了塊牌子,有人經過幾乎都會停下看一看。也是奇怪,這回大名鼎鼎的黎大夫上了絕煞樓的掛牌,江湖上竟一點聲都沒有,安靜得很。
 

    十萬金啊往日那些到處竄的牛鬼蛇神,眼皮抬都不抬一下,身子骨動都不帶動,個個規規矩矩。
 

    崇州城味美樓,卸去粉黛的菲華與姐姐嶽紅靈並排坐著喝茶,對面是作漢人打扮的察罕。三人面上皆帶著分凝重。勐州城的沁風樓日前已被關,他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來的崇州,只沒想昨個方到這裡就聽聞黎大夫被人掛上了絕煞樓的掛牌。
 

    正當午飯市,味美樓的大堂裡坐滿了食客。櫃檯後的掌櫃,繃著心神。今日的食客好像都沒長嘴。可沒長嘴,他們來吃什麼飯
 

    有人交頭“哥,大夥怎麼都不說話咱這一頓可不便宜。”
 

    “我咋知道他們怎麼都不說話。”哥來這熱鬧地,也是想聽聽信兒。絕煞樓是真敢,黎上也是真絕。絕煞樓前腳將他刻上掛牌,他後腳就著人做了塊牌子豎到盛冉山那。
 

    解熾情,十兩銀一個。別看這話只八個字,其中意味可深了去了。
 

    熾情什麼毒江湖上混的,誰不怕這鬼東西稍微對毒瞭解一點,都曉解熾情必須得要熾情精確的配藥。但黎上豎的那塊牌上沒提,這便說明了他解熾情不需要精確的毒方,只需十兩銀子。
 

    是人,誰不怕死黎上雖然冷漠,但過往只要病者求上門,他能治的基本不拒絕。單這一點,江湖上就少有人想他死。
 

    “菜來嘍”今個店小二的腿腳也比往日要輕上一分,把菜擺上桌“三位請慢用。”
 

    菲華給姐姐和察罕盛了湯,又給自己舀了一碗“吃吧。”吃完了,他們回客棧。
 

    閻晴的身份擺在那,絕煞樓怎麼敢的嶽紅靈拿起筷子夾了個肉丸只放到妹妹碗裡“你多吃點。”
 

    “好。”自毒解了,菲華的胃口就一日好過一日,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吃點好的,嘴就生瘡燎泡。
 

    察罕看她用得香,冷硬的臉上露了笑。數日前,誠南王的人上門,他明知他們是冒頂,但仍是一點反抗都沒,順著將沁風樓交了出去,帶菲華走得是輕輕鬆鬆。
 

    又聞私語,他微挑著的唇角慢慢落下。絕煞樓此回行為,跟以往不太一樣。閻晴的身份,可算已經明瞭。依照過往,絕煞樓應不會沾她及她在意的人,可是卻偏偏沾了。
 

    這次的事,恐難善罷。還有,誠南王巧取沁風樓的事,蒙玉靈知道嗎
 

    蒙玉靈知道,但也是剛剛得曉,被氣得血氣都上湧,嘶吼著撕碎手中信,又一把抓住榻上精緻的檀木小几胡亂地打砸。嚇得伺候在側的婢子都跪伏在地,連聲說公主息怒。
 

    秦清遙聞訊趕至時,正堂狼藉一片。看著靜站在堂中的女子,他遲疑了兩息,提氣小心翼翼地上前,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觸她抓著小几腿的手,慢慢將之整個握住,把人納入懷中。
 

    蒙玉靈的氣還有點喘,她兩眼大睜著,面上冷然。
 

    讓跪著的幾個婢子都退下去,秦清遙手上稍稍用力,一點一點地抽走蒙玉靈抓著的小几腿,帶她到榻邊坐。不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去內室拎了茶壺出來,倒了杯茶,送上前“消消氣。”
 

    眼睫顫動了下,蒙玉靈出口氣,並沒去接茶,沉定著自己,許久神色才歸於平靜“沁風樓沒了。”
 

    聞言,秦清遙一愣“沒了”口調裡充滿了意外。
 

    輕嗯一聲,蒙玉靈置於腿上的兩手,收緊成拳“有人以十萬金將黎上掛上了絕煞樓的掛牌。”
 

    什麼秦清遙右眼微微一縮,沉凝兩息,篤定道“是戚贇。”
 

    “五里、餘二方被拿住,黎上就上了絕煞樓的掛牌”蒙玉靈聲啞“除了他還能是誰”
 

    “不對。”秦清遙腦中快轉,雙眉越蹙越緊。
 

    蒙玉靈轉頭看向他“怎麼了”
 

    “公主”秦清遙停頓了息,移目看向地上的紙屑,問道“沁風樓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不問還好,一問這茬蒙玉靈才壓下的怒火就一下衝上了眼,咬了下牙,沉聲道“有段日子了,是蒙曜那個小畜生乾的。”之前,因為閻晴、黎上的不識相,她雖然懷疑二人知曉一些什麼,但看他們避諱沁風樓,又存著一點僥倖。黎上滅門十一家後,她知道事不妙,想著再觀一觀,情況若不對,便將沁風樓收攏,可誰料
 

    “那您怎麼到現在才得到信”秦清遙道。
 

    蒙玉靈用拇指摁住難受的心頭“我居在蒙都,消息本就比戚贇那要晚個一兩天。蒙都眼多,隨著蒙曜的愈發得勢,盯著我公主府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再加上談思瑜,紇布爾氏近來對我也是滿肚意見。”
 

    沉靜幾息,秦清遙嘴微張“有些話”凝滯稍稍,“清遙不知當不當說”
 

    “我這,你還有什麼當不當的”蒙玉靈揉摁心頭“趕緊說來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