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公 作品

第六百六十四章 商憲


  楚行的臉色變得不怎麼好看了。

  他的最初出發點,是從鹽政為出發點,對此軍機處和楚馮氏身邊兒的女官,連同楚行進行了長時間的研判。

  幾乎所有人一致認為,楚行的出發點沒有問題。

  可結果就是,不僅新的鹽政遭受到了抵抗,連工商之政也撞到了商人的根骨上,幾乎遭受到了一致反對。

  他有些不理解。

  該是沈雨霖或者沈雀誰沒理解對,反正他覺得沒問題。

  為何要推行公司制?

  楚行有明暗兩層目的,明面上是推動商人進行資本融合,畢竟一家之力弱小,積眾家之力,才能形成規模。

  不僅能在自由競爭中稱雄,也有利於政府監管,這屬於他在工商上抓大放小的基本策略,放開對個體和散商的管制,扶植產業巨頭。

  而只有抱團,才能快速凝聚力量,去海洋之外爭王爭霸。

  楚行一直覺得,華夏之所以不能在海域跟各國爭雄,就是因為工商業制度不健全,難以凝聚足夠的力量。

  而在暗處,他期望能通過公司制的發展,讓經理人階層進一步壯大。

  經理人階層的壯大,不僅會推動知識的普及,平衡傳統讀書人對社會的影響力,也能培養政府所需的實用人才。

  總而言之,工商要大發展,就不能靠以前那種家業傳承的模式。

  一家一戶太過於小家子氣,而且動不動就在動盪中消亡,無法作為一個穩固而有力的階層,為國家貢獻力量。

  這雖然有悖於傳統,可就楚行所知,合夥經營的歷史在華夏已經很悠久了,像是“掌櫃”這一類的職業經理人,也已經有成為單獨一個階層的雛形。

  甚至宋朝,還出現了類似於家族信託的機構。

  華夏的工商業其實曾經非常發達,只是經過明朝的小農經濟的強化之後,逐步開始缺乏活力了而已。

  公司不過是再往前走了一步,把以前一些潛規則丟在明處而已。像是他的王室的合股企業,沒見有入股東家出聲抱怨啊。

  “老爺子說,咱們商人分幾種……”

  沈雨霖娓娓道來,商人分官商、閒商和本商幾類。

  這很好理解,凡是上面官府關係斷掉就垮臺的生意,那都是官商。

  凡是手頭有閒錢,什麼生意賺錢就做什麼,也沒辦法做深,這就是閒商,比如放利錢的,湊份子的,開礦的,倒騰熱銷商貨的。

  而本商是以業為根,大部分都是作坊主,還有些是多年作出的老生意,有了極固定的商路。

  官商不說,閒商對公司什麼的也無所謂,因為他們的著眼點就在銀子上面,只要能賺銀子就好。

  可本商就極忌諱這公司,他們雖然也是賺了錢就買田,但那田卻只是養老,家底都在這生意上。

  “把他們比作農人,這生意就是他們的田,要讓農人把田拼在一起,一同核算收成,就像……他們可很難接受。”

  “也沒說一定要他們跟外人湊份子啊,新政裡就留了後門,讓他們可以一家人共資。”

  這一點楚行也有所預料,為順利過渡,他早就留了操作空間,以商人之精明,不會不知道利用這一點。

  “大王,一家人分資,可比跟外人湊份子更麻煩……”

  沈雨霖小心翼翼地說著,見楚行還沒怎麼明白,他嗯咳一聲,拿自己舉了例。

  “我家老爺子的產業,若是要組公司,恐怕要吵個十年才能吵出結果。老爺子本是要我大哥繼任家主,可幾個兄弟卻不樂意,這番紛爭,該如何落到公司上?”

  他這一說,楚行抽了口涼氣,他明白了!

  這公司一事,深入內裡,實際已經觸及到了宗法,涉及到了華夏曆來都很頭疼的財產繼承權問題……

  一時間,似乎有一道洪流湧入他的腦海,他發現自己遺漏了太多問題。

  說實話,自己終究是出身一般,即便是有超越現在時代的視野,很多東西也不是自己一時半會能瞭解透的。

  所以自己的改革之路,勢必磕磕絆絆,難以一蹴而就。

  “大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雨霖猶豫的說著,楚行壓住自己心頭紛亂的心緒,看向這個沈家的才子,在工商一事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部下。

  “臭小子,怎麼,回了趟老家,就不能各孤好好說話了?當初誰說要一生赤膽忠心效忠孤的?”

  楚行的表情真摯,沈雨霖眼角微微一紅,眉宇間一直凝著的隱約愁絲悄然散開。

  沈雨霖非常清楚,如果不是楚行,自己在家族,可以說是永無出頭之日。是楚行在一群沈傢俬生子之中挖掘出了自己,給了自己機會。

  “雨霖只覺,大王有些急於求成,還忘了工商之人,也該如農人一般相待。”

  楚行楞了好一刻,惱意在胸口裡轉著,有那麼一刻,還在想這傢伙終究是脫不了商人本性,順竿子往上爬地也想攔阻工商變革。

  “大王變革府縣民政,動靜雖大,卻都是謀劃妥當,步步而進,特別注意民人、鄉紳和官府之間三者相濟相成。

  可到變革工商之策時,卻沒注意到,揚州一地工商,多是本商,以工商為家業,這就是他們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