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公 作品

第六百五十二章 黃宗羲授課(下)


  “外儒家,內法家,朝廷和地方在稅收上的爭奪,無法調和,這還是積重難返之症狀。”

  “拿偽明舉例子,北方的情況或許糟糕一些,但是大家不少都是江南的讀書人,應該很清楚,其實江南並不窮困,甚至這些年工商業的興起,江南這裡其實很富裕。”請下載小說app愛閱app閱讀最新內容

  “那些西洋人來到我們華夏,都會驚詫於我們華夏的繁榮,說我們是黃金之國,天朝上國。”

  “而且大家的家裡,繳納的稅款其實並不少,為何朝廷卻拿不出錢糧來鎮壓叛變,對抗異族呢?”

  此時的黃宗羲,便如同一個優秀的醫生一樣,精準的指出了偽明的病症。

  財政之患,從設計之初,就留下了病根,以至於明王朝綿延二百多年,已經深入骨髓。

  而且這病症,不僅僅是偽明有,其實歷朝歷代都有,只是偽明的病症更厲害一些罷了。

  “我早先在書中,未述及此症背後的治政根底,但在談如何解症時,卻還是述及三代之治,這就是在告訴大家,積重難返之病,這不止是君王和官員慾壑難填的問題。”

  黃宗羲的總結很清晰,華夏財稅難題,根本癥結就在外儒內法上。

  而具體的緣由,則是朝廷在感覺財政艱難之後,總是找地方下手,將地方以銀錢組織起來的力役資源歸併到正稅裡,所謂正稅,自然就是朝廷的錢。

  地方被進一步削弱後,不是州縣治理凋乏,就是為維持地方政務能正常運轉,繼續向底層民眾施壓。感性主宰理智的文人自然更喜歡強調後者,很少注意到前者。

  “修路造橋,治安捕盜,這不過是細枝末節,只要盡心教化,人心安穩,就是挈住太平盛世之綱,這黃宗羲,果然只從楚行那學來吏員之術,捨本逐末!”

  聽到這裡,袁樞直嗤笑不已,治世不問人心,就在這些事情上計較,果然是被銀錢燻壞了腦袋,這大乾之官,若都是這般見識,他覺得自己脫困之曰已經不遠。

  “且聽聽他有何高論……”

  文震孟曾雖然也沒多少治理地方的經驗,但身處朝堂,這“末”反而是他更關心的問題,跟讀什麼聖賢書比起來,這才是治國需要真正考慮的問題,他可不像袁樞直這種還沒脫掉翰林氣的年輕人那般,覺得“教化”才是治國之本。

  正好有學生問了,這積重難返之症,到底該如何破解?

  還有學生問得直接,眼下這大乾新朝,是不是在此事上有異於前朝之舉?

  黃宗羲呵呵一笑,轉身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大圈。

  “歷代朝廷和地方,都是在爭一塊餅,而且是親手來分,因為歷代都是在百姓身上吸血……”

  接著他又畫了兩個圈,跟之前那個圈套在一起,形成了上面一個,左右兩個,相互套起來的三個圈。

  “我大乾新國,要引入地方,引入工商、引入農人,大家一起來分。有人做評斷,來定這餅多大多小,有人來商量該哪些人分受,各自分受多少,有人來監督分的過程,總之要讓民不覺苦,州縣不窮,工商得利,朝廷有力。”

  黃宗羲只扯了一個開頭,後面就說得含糊,吊足了學生們的胃口,旁聽的二人也很不滿意,袁樞直覺得這傢伙是根本不知道,就隨口忽悠,又準備出聲嘲諷,卻聽黃宗羲再道:“具體要如何行事,或許不久後,諸位就會從大王令上看到。”

  “這是大乾王上要傷腦筋的事,如果我能有那本事想得通透,恐怕大王早就把我抓進王府做軍機大臣了。”

  黃宗羲一臉篤定地微笑,肚子裡卻如此唸叨著。

  “我們的祖先之聰慧,即便是今天來看,依然讓人崇敬。”

  “幾千年前,先輩就將礦石冶煉成為銅,通過銅鑄成錢幣,並賦予它莫大的威能。由它互通有無,人力貨物聚沙成塔,萬民得享其利,當然也由它壓榨人心,萬民坐受其害。

  三代而下,國稅由布帛糧米,漸漸轉為銀錢,此乃天勢,不可逆轉,而我等掌國宰民,應究這銀錢之上的天道,揚其利,絕其害。今日會議,不容虛言,我等當盡心於實事,朝廷與地方之稅制如何調理,攤丁入畝如何著落於實處,這兩事,乃砥定我大乾新朝治政根本之策!”

  揚州府大乾王府正堂原本很寬敞,可兩百多官員分坐左右,不僅有椅,還有桌子,頓時讓空間顯得狹小起來。

  賽八仙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正堂裡迴盪著,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內閣主持的大型會議,而且連縣官都要參與會議內容,類似於大型政府工作會議。

  賽八仙自從將楚行忽悠上了賽道,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這賽道不僅僅是楚行的,也是自己的。

  自己不可能只想著抱粗腿,坐享榮華富貴,自己也要施展自己的抱負,一起努力,建立一個偉大的國家,所以為此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