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忍冬 作品

第117章 番外一

永興三年二月, 初春。 正是乍暖還寒;時候,縱是燃了地龍,沈瀾也總忍不住往裴慎懷裡縮。 這人一年四季都跟火爐似;, 熱烘烘暖融融,沈瀾夏日裡恨不得離開他十丈遠, 獨獨只有秋冬兩季喜歡與他待在一塊兒。 一見她闔眼迷迷糊糊地往自己懷裡躲,裴慎一顆心暖烘烘;,只管側過身,將她摟進懷裡,任她半靠在自己胸膛上,繼續睡得香甜。 誰知他剛一動作,沈瀾就醒了。 她睏倦地睜開眼, 含糊道:“什麼時辰了?” 裴慎如今每日晨起都能看見她,心中熨帖得很, 含笑開口:“卯初。”說罷,又撫著她;鬢髮, 柔聲問道:“可要再睡一會兒?” 卯初?沈瀾睏倦地厲害,強撐著腦力換算了一番, 昨晚是子時末睡下;。也就是說, 她總共只睡了四五個小時。 裴慎這瘋子! 沈瀾先在心裡罵了他幾句, 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強撐著倦怠道:“我記得今日春闈結束了, 是嗎?” 裴慎輕笑,撫了撫她;臉頰:“今日十九,會試已結束。我前些日子忙於京察, 又撞上會試, 不曾陪你。今日且帶你去外頭玩, 可好?” 沈瀾詫異地瞥了他一眼:“我前兩天為了育種,才去過城外皇莊。” 裴慎一噎,恨恨罵了她一句“沒心肝”。 沈瀾才懶得理會,只管推開他,起身趿拉上繡鞋。 黑壓壓;鬢髮、雪白;肌膚、鵝黃;抹胸,青紗燈籠膝褲,裴慎心裡熱得厲害,卻也知道昨晚折騰得太過了,加之天色已經矇矇亮,這會兒鬧她,她必定不肯。 裴慎深呼吸一口氣,強壓下燥意,與沈瀾一道洗漱更衣。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沈瀾慢悠悠地走在宮城外。 裴慎握著她;手,今日心情極好,便笑道:“帶你去興隆寺逛廟會,去不去?” 沈瀾自從能自由出入後對這些廟會興趣就不大了,只是裴慎既然提了,她也不願掃興,就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金海橋過了太液池,一路順著阜成門大街往前走。跟在身側;幾十個親衛自然而然隱在人群裡。 裴慎博聞強識,一路走,一路與沈瀾說些趣聞。 “方才那攤販口稱自己賣;是唵叭香,實則那香色白,手指捻弄即刻散成粉末,分明是普通;百花香。專拿來哄外地客商;。” 沈瀾回頭望去,見街道兩側涼棚底下擠擠挨挨;,那攤販大喇喇;擺了攤子,喊著“瞧一瞧——龍桂香鐵面香沉速香萬春香,應有盡有。” 攤子旁已有幾個意動;客商正在問價。 沈瀾一時好笑,轉頭道:“你怎麼沒叫五城兵馬司?” 裴慎牽著她;手,輕笑道:“街邊小攤販,遣個親衛警告一聲,再照著規矩來,該罰錢就罰錢,該入獄就入獄。若專去尋了五城兵馬司來,底下小吏奸滑似鬼,眼見得是我親衛去尋,必定以為這小攤販得罪了我,只怕要整治得這攤販破家滅門。” 沈瀾不由得嘆息一聲:“可見考成法還要繼續推行。” 裴慎笑了笑:“慢慢來。治大國如烹小鮮,為政最忌諱急躁。” 真是算起來,裴慎執政也才一年半。這一年半里,新政也在慢慢推行開來。 裴慎牽著沈瀾;手,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裡。兩人行了數步,沈瀾卻忽而駐足在一客店前。 裴慎驚詫望去,卻見沈瀾含笑道:“裡頭有幾個士子在說話,可要進去瞧瞧?” 裴慎無有不可,便帶著沈瀾隨意撿了張大堂;桌子坐下。 兩人剛一落座,即刻有個茶博士過來,拱手作揖道:“敢問二位客官,可要點些什麼?” 裴慎隨口道:“上些茶點便是。” 那茶博士應了一聲,做了個揖轉身離去。 沈瀾不在乎吃什麼,不過是聽見旁邊有三兩桌士子議論,故而才進來聽聽罷了。 “陳兄休要再提,會試連考九日,考得我大汗淋淋,渾身酸臭,一出考場,大睡兩日,今日方起。” 那個山西籍;學子說完就抹了抹汗,拈了桌上一塊定勝糕來吃。邊吃便含糊地與眾人一塊兒吐槽起會試之難。 沈瀾看得好笑,促狹問裴慎:“你當年會試,也是這般冷汗涔涔?” 裴慎敢入考場自然是有把握;,況且便是他連考九日,衣衫酸臭,也絕不願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只管展開手中灑金川扇,慢悠悠道:“還行。” 沈瀾被逗笑,旁邊;士子們既是來參考科舉;,自然關心時政,話題沒過一會兒就從會試轉向了京察。 “說來這次京察,用了考成法,好生苛厲。”襴衫士子抿了口茶水,蹙眉道:“何至於此?一次京察,僅老疾就罷黜了六十八人,還有貪,一百三十四人。這還是京察,若算上地方官考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罷免。” 方才說話;那山西士子定勝糕都沒吃完,即刻反駁道:“這麼多官位騰出來,難道劉兄不高興嗎?” 一針見血,劉兄無話可說,只能訥訥道:“往日裡京察素來是六年一次,如今改成三年一次,再配上考成法,未免太苛刻了些。” 山西士子還沒開口,便有旁邊幾個士人反駁道:“劉兄這話便錯了。新朝初立,滌盪官場汙穢本就是應該;。那幫拿著薪俸卻尸位素餐之人盡數被罷黜,難道不是好事嗎?” 眾人都是十幾歲到三十餘歲;年紀,全是青壯年,自然躊躇滿志,爭相攻訐劉兄。 “劉兄可看了邸報?今次罷黜;每一個官員都有理有據,俱被刊登在了邸報上,天下人共鑑之。” 劉兄身側;士子穿著寶藍道袍,說到激昂處,神色振奮:“國朝新立,不同於前朝,薪俸高了,冰炭孝敬一應折在了薪俸裡,